第102章 逃跑的施澜生
程颖安慰道:“这与你无关,你做得很好了。”
“可我的侄儿,他才十二岁,亡国之君的身份太沉重了。”
程颖道:“荀氏一族统治天下近四百年,天命已绝。如果你愿意去除无上的荣耀和地位,和幼主一起成为乞活民中的一员。他虽再无天下,但会安稳长大,荀氏一族的血脉会融入他的臣民之中,继续延续下去。”
成阳跪谢:“你知道我并不在意荣华,要得不过是一家子骨肉能相亲相爱。哲儿他当这个皇帝,更是苦极了,日日在担惊受怕之中。只要能让他安稳地活下去,什么荣耀地位,我们通通不要。”
程颖将她拉起来:“你我实在不必这些虚礼了,你能来找我,信任我,我深感欣慰,定会将你们好好安排,不负孟公子的托付!”
在春城望巷的街坊们看来,他们的坊里新住来了一个颇为端庄灵秀的女子,带着自己的“弟弟”。春城是乞活的都城,相当繁华,一半多人都是从外地因为各种原因迁徙过来的。所以一夜之间多了个邻居,大家都习以为常,任谁也不敢想,这个不怎么爱说话,见到生人就喜欢躲在女子后面的孩子,竟是他们的皇帝。
胡国攻陷王畿之地后,便与乞活军相邻。窦尔徒给程颖来了封信,信中用极为轻蔑的口气让程颖将皇帝交出,识相的话,就赶紧投降,尊他为君。
这窦尔徒杀了孟照渊,又骑在了乞活军头上,这可不是程颖能忍的。她与将军们开了几天的军事会议,调兵遣将,乞活军大举北上。
施澜生也不再沉默,乞活从西线走,他从东线出击,胡国陷入两线作战。
三家势力经过一轮极限拉扯之后,位于乞活军东北、午国西北、胡国南部,目前掌握在胡国手中的重镇靖迎城成了三家必争之地。
程颖与霍斯然、李盛勇兄弟等人在开头脑会的时候,张万里因主动随军押送粮草,来到前线,也参加了会议,他认为:“靖迎城地处要隘,夺之既是我军往北推进的突破口,也是压制午国的制高地。”
程颖却说:“靖迎城正因位置重要,胡国派的第一猛将周广远驻守,内有守军八万,所以必有一场恶战。若是我们先夺得了,就成为其他两方共同的攻击目标。不如先坐山观虎斗。”
张万里一改往日的固执己见,赶紧附和道:“娘子所说极是,我只是怕贻误战机,被午国抢了先,是我未能考虑周全。”
果真施澜生盯上了靖迎城这块大肥肉,同时也是一个硬骨头,派十万大军夺城而来。颜偌领五万大军为中路,他研究了许久地形图,得出的结论是靖迎城虽看似易守难攻,但此时已被午国打成了胡国孤悬的一座城池。实在不用十万军,就他手上的五万军就够把他们困死了。
自从在午国和锦朝一战中,颜偌拖了大军后腿,致使施澜生亲征后,这么多年来,颜诺领的军队都在后方做接应、配合,从未独自拿过军功,眼见着新的一批将军,各个军功都超过了他,他心里很急。若是午王夺得了天下,即便他是最早追随施澜生的几个人,但论功行赏,是要吃亏的。
这次出征是他极力自荐才要来的机会,誓要将此次机会用到极致,谁也不能和他抢功劳!
按照施澜生的部署,颜偌所领的中路军该于明日到达靖迎城。但颜偌强制军队急行,于今日下午抢先到达靖迎城外等候,施澜生后日才会亲自到达,他要让施澜生瞧瞧他绝世的军事才干。
于是他假传施澜生旨意,让东西两路军推后三日到,只他带领军队将靖迎城围住,当日便发动猛烈进攻,妄图速战速决,但守将周广远毫不退缩,指挥众人沉着迎敌,不管用什么办法攻城,攻势有多强烈,靖迎城依旧稳如泰山。一天下来,颜诺就损失千余人。
但在给施澜生去的战报中,他说自己杀进西门,又被逼了出来,双方各有负伤,胡军伤亡远大于午军。
施澜生回信让他休整,待后日两路军都到,再做打算。
可颜偌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他下定决心要赶在是施澜生来之前有大收获。第二日一早,重新修整军队,发现靖迎城的北墙,因年久失修,有些飘摇。便让军队主攻北面。果真北面容易多了,将士们杀了进去傻眼了,眼前还有一座女墙。原来周广远早就看出北容易攻陷,故意不修建了,专门用来引诱没有眼力劲的将军,吸引敌人火力。
果真没有探明情况的颜诺上了当,杀进去的午国将士们被包了饺子,这一波进攻又损失三千人。
一个整天,仗还未正式开打就损失了五千人。颜偌陷入了担心之中,他是个极度自信,但遇到挫折,避祸的本能是要排在想办法解决问题之前的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甩锅。虽然他的军事才能平平无奇,但是甩锅和抢功的本事是一流的。
施澜生知晓颜诺军事才能确实不够,但是想着自己亲自坐镇,问题不大,就当给他一个捞取功劳的机会。没想到低估了颜偌抢功的急切心情。为避免生出变故,施澜生提前到达,颜偌先汇报了自己亲率部队冲进城门,手刃百人的英勇事迹,并表示自己的脚部已被扭伤,但仍旧顽强不息,忍痛激战,怕是要留下后遗症。大肆渲染之后,才开始提到目前的情况。
因为东西两路军队速度奇慢,说好的提前到达,到现在还不策应,搞得他孤军奋战,很是被动。
施澜生也夸奖了他一番。然后登高看了地形,见北边的墙内,胡军正在清理尸体。颜偌解释:“我率军队打进了北门,杀敌近千,可惜百丈路,最终被他们逼了回来,现在他们正在打扫战场。”
施澜生重新排兵布阵,颜偌听话执行。到了集合最晚时间的申时,东西两路军还未到来。施澜生速派人去催促。第二日一早,仍旧未到。施澜生心中一紧,东西两路军若是还不赶到,他的排兵布阵就有巨大漏洞。若还不及时调整,被守军发现,就是灾难。待要调整布防,已经来不及了。老道的周广远早就看出了问题,对方的两路军未能及时补防,他也顾不上是否有诈,抓住机会,打开城门反攻。
施澜生立即调兵迎敌,让颜偌去执行,却发现效果并不是他想要的那般。颜偌怕被追责,给的敌军人数和午军人数都与实际有较大出入。午军人数已失五千余人,敌军并未有损失,施澜生越是精准,越是用兵如神,就越是受到假信息的影响。他一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正登高观察形势,还未看清楚,周广远已经要杀至眼前。
施澜生领兵多年,这是第一次逃跑。南边回去的路已被周广远堵住了。眼前只有一条路可选,便是经由乞活军所占的苗城附近,能抄近路和东西两路军策应。
苗城为乞活军两个月前新收城池,前头部队已经继续往北开去。此时只有张万里正在苗城处理政务,收到探子来报,说是施澜生军队仓皇而逃,正向苗城方向来。虽说他不再干预军事,但苗城刚接受了俘虏,兵强马壮,碰上痛打落水狗的好事,特别是对方是最大的对手施澜生,岂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