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海神用自己的肋骨创造了人鱼一族，然后把蕴藏所有力量的心脏藏在了某处，令人鱼一族守护心之冢，只有彻底毁掉心脏才能制止再生能力带来的负作用。他的时间不长了，我没办法耽搁，只好请你来做客，失礼之处请见谅。”
他的一番话坦坦荡荡，西尔维娅反而无言以对：“毁掉心脏人鱼的能力也会消失吗？”
“是的。”
“抱歉，我的确听说过心之冢，但已经是一万年前的传说了，如今人鱼一族也不清楚心之冢在哪里。”她交握双手，直视莱特的眼睛，“我也想作为普通人活下去，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帮你。”
莱特安静了好一会儿，突兀地笑了声：“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
“我很抱歉。”
莱特胡乱抓着自己的头发，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语气已经恢复平静：“那就没事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明天早上差人送你回去。”
西尔维娅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想了想，斟酌着问道：“你的朋友也是人鱼？能否让我见一见他？”
“他……这么说吧，肯定和你想象的不一样。”莱特苦笑了一下，“现在不在别墅。算了，估计本人也不想我多管闲事。”没等西尔维娅回答，他又一把拉过她，“跟我去个地方。”
西尔维娅注意到莱特的用词，不是“我带你去个地方。”他是个习惯发号施令的人。
夕阳缓慢地下沉，海面上漾着粼粼波光，潮水无声地涌上沙滩，留下了寄居蟹和贝类的残骸。海滩上空无一人，晚风送来教堂的钟声。西尔维娅远远便看见一座白色的小教堂矗立在沙滩尽头。教堂里传来唱诗声，一个扎马尾的少女坐在风琴前，孩子们手拉着手，站在她对面，齐声唱着赞美诗。
“他已战胜黑暗权势，他已超乎天下万物，
他的国度充满荣耀，他是永活全能的神。
哈利路亚，他已复活，
哈利路亚，他已得胜。
一切苦楚成为往事，平安喜乐已经到来，
他已战胜黑暗权势，他的名要称为至高。
他的国度充满幸福，他是永活全能的神。
哈利路亚，他已归来，
哈利路亚，他已得胜。”
教堂陈设简陋，连一尊圣母像也没有，夕阳从半开的天窗照进来，为教堂里的一切镀上了柔和的光芒。少女停止演奏，礼貌地朝莱特欠了欠身。孩子们仰起脸望着他，莱特走到最近的一个孩子面前，俯下身，把手放在孩子的额上。
“生命在他里头，那生命便是人的光。那光是真光，照亮一切生在世上的人。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动的水一样，因为神赐给我们不是胆怯的心，乃是刚强、仁爱、谨守的心。”
孩子屏住呼吸，目光清澈。做完弥撒，他们由少女领着回去吃晚饭。西尔维娅注意到这些孩子大多面带病容，及踝的白色长袍遮住病魔摧残的身体。莱特靠在钢琴上，望着天窗，夕阳在光洁的木地板上逡巡流连，西尔维娅不敢插话，直到莱特终于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为了说服自己：“神爱世人。”
“这些孩子——”西尔维娅本想接话，但她没来得及开口。因为莱特把手按在眼睛上，他哭了。
西尔维娅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从没见过一个人因痛苦和悲伤变得面目全非，莱特把脸深深地埋在双手间，佝偻着腰，肩膀颤抖。西尔维娅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对她而言满是谜团的男人，但那股排山倒海的悲伤传染了她，让她跟着难过起来。她想起廊下的花盆，种下这些花的孩子还有多少人活在世上，还能竭尽全力地奔跑呢？莱特慢慢止住了哭泣，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情，甚至没有一点泪痕。如果不是西尔维娅亲眼目睹，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抱歉。”他说。
Chapter 3干涸了的和新鲜的血
伊莉丝站在海滨浴场入口，海面布满了彩色泡泡，好些孩子在泡泡上蹦来蹦去。她一级一级往上跳，落在最高的泡泡上时啪地一声破了，伊莉丝从半空中掉下来，一个光滑柔软的物体接住了她。一条橙色的大鱼从海中浮了起来，孩子们纷纷掉到了大鱼的背上，一眨眼的工夫已经爬到头顶，咯咯笑着去抓它的尾鳍。大鱼顺从地张开嘴，伊莉丝驾着一艘皮艇从嘴里钻进了食道，不一会儿大鱼的眼珠转动了一圈，张开嘴发出巨鲸般的长啸，从尾部射出十米高的水柱，皮艇带着伊莉丝从水柱里升起，它慢慢歇了下去，伊莉丝落回了背上。
大鱼把她轻轻抛到头顶，载着她驶回岸边。她贴着大鱼响亮地亲了一下：“谢谢你啦，
鱼先生。”
“我真担心它会拉肚子。”
蕾拉换上泳装躺在藤椅上，戴了一副巨大的蛤蟆镜，手里翻着旅游杂志。一阵诱人的香气飘了过来，她探头望去，不远处有人在卖烧烤，桶里盛满了活蹦乱跳的彩色小鱼。
“彩虹鱼，玻璃海洋景区的特产。”老板熟练地刮鳞去鳃，动作一气呵成，“来一条吗？”
“三条，谢谢。”蕾拉把钱递给老板，鱼肚子填了香草，用竹签串着放在火上烤着，不一会儿香气四溢，伊莉丝和路加围着烤架口水直流。蕾拉去买了三个椰子似的东西，果实的外壳比石头还硬，她研究了半天也没打开，老板笑着拿过小刀，轻轻撬开圆球末端的凸起，球体突然像爆竹一样炸开了，蕾拉被吓了一跳。
老板把雪白的果肉递给她，插上吸管：“尝尝。”
三个人并肩蹲在阳伞下，一边吃鱼一边喝果汁，果汁沁凉甘甜，鱼肉烤得外酥内嫩，挤上柠檬汁鲜美无比，路加吃的最快，一眨眼手里的东西就没了，他扭动着去抓蕾拉的烤鱼，被蕾拉啪地打开手。“说起来，我们不是来找人的吗？”他终于记起正事。
“啊？你说什么？”蕾拉咬了一大口鱼肉，烫得直吸气，“秋嘛，肯定玩得乐不思蜀了才不想联系我们。好歹是成人了，让他自生自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