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救世主?不存在
走在泥泞而熟悉的路上,周围是雨打在树叶上的哗哗声,路上没有路灯,四周一片黑暗,田卦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浑身湿透,阵阵冷风吹来,身体有些冷,可是心里却很热。
回家啊,那是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最盼望的事情,那是不能在父母膝前尽孝的懊恼和不甘,那是对家人没着没落的思念,终于,又踩在了这片熟悉的土地,时间只是过去了不到一年。
现在大概是晚上八点左右,在城市里,正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可是在乡间,又赶上这么个天气,还是这么一条连接在村落之间的道路,一个人都碰不见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那个神叨叨的老裁缝为什么会把他塞到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一步到位直接送回家他不香吗?
田卦坠落的地方距离他朝思暮想的家有差不多三公里左右,就是坠落,从三米高的地方直接掉进路边的水沟里,依稀还传来老裁缝欠欠的:“哎?门开高了?没事摔不死你。”
然后这条路上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人声。
路太难走了,远处的莹莹灯火在逐渐关闭,时间不长就只剩下依稀的灯光点点,像是灯塔一样为他指点着方向。
按照田卦家里的作息,现在是半农忙时节,九点半不睡就已经算是熬夜了,也就是说已经一个半小时过去,他刚刚在这条泥泞的路上走了不到一半。
平均时速一点五公里。干得漂亮!
其实在田卦被强扭之前很多年,这条村际路就已经修好了,纯水泥板双车道公路,质量也还不错,磨个铁锨镰刀什么的都不带掉渣的。
但是就是没人维护,一道春耕收割的季节,各种旋耕机拉土车跑上个十天半个月,这条路就又成了泥沙路面。
平时还好,至少路基是水泥板,最多也就是路面不平一点,但是一下雨就会像现在这样,走个不超过十步,鞋底就会沾最少十斤的泥。
脚下一轻,怎么有种凉飕飕的感觉?田卦蹲下去一看,一片白花花格外醒目,左脚的鞋子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只剩下脚了。
emmm,说好的走的时候那套行头原版呢?他被强扭的时候穿的可是可啪,牌子货,长这么大唯一一双牌子货,是老爹怕去报到同学瞧不起,咬着牙买的!怎么可能这么山寨!
一定是老裁缝买了水货!活该他买的红木是假的,真活该!
“嗒嗒……”一阵在踩水的声音在田卦身周响起,力量全失但是耳力和经验还在,这阵声音听起来繁杂密集,但是踩踏的用力方法是一样的,这就有两个可能性。
要么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小队,起步踩落都是一致,动作整齐划一,而且都得是毫无规则的落点,就像是一只大军冲锋一样。
要么这个声音都只是一个人或者一个生物发出的,他的四肢行走极其不协调,平时走路时四条腿各行其是,却又能走的平顺无比,奔跑起来极其迅速。
就是声音太乱,看的见的知道是他一个四条腿在胡乱的刨地,看不见光靠听的,还以为山贼进村了,怎是一个嘈杂了得。
这样的生物田卦恰好认识也只见识过一个。
“二狗子?是你吗二狗子?”
“嗷呜!”声音在田卦身后传来,他转身,低头,他的二狗子已经来到他的脚下,没了鞋的左脚脚面上传来二狗子撒娇摩擦的触感,两只狗眼明明暗暗的闪着绿光。
田卦蹲下身子,摸着二狗子的狗头说道:“你这被打回原形又成狗了啊,二狗子。”
二狗子晃荡脑袋,抬起前爪打掉田卦的手,狗嘴里却吐出人话:“我现在是不是人,你也是真的狗,我漂洋过海的来找你,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二狗子是田卦被强扭过去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撒布拉基大陆的生物,那时候的他饿的前心贴后背,而二狗子那时候只有巴掌大小,长得和二哈一模一样。
那时候他被捕兽夹夹着,匍匐在地眼望着天,看见田卦之后就闭目等死,两行眼泪顺着他的狗眼流下,然后说了一句人话:“往脑袋上打,一棒子把我打死,我怕疼。”
明显他对田卦拿来当拐棍的棍子,和田卦的心狠手辣有什么误解。
田卦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掰开了捕兽夹,抱起了小小的二狗子,这一抱,就是三千年的陪伴。
二狗子是他的十二使徒之首,也是他最信任的战友,实力仅在他之下,纯论以命相搏,他也得甘拜下风。
田卦抱起还没有狗崽子大的二狗子,是的,三千年过去了,二狗子的本体高度只到脚踝,还没有田卦41的脚长,而他化作人形,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
两个人在这泥泞的乡村路上前行,似乎速度也比刚才快了一些,静谧的夜,雨打树叶,远处的最后几盏灯也在这风雨飘摇里熄灭,前方就只剩下了黑暗,而黑暗的深处,是家。
“呆瓜,所以现在你还是要带领我们做救世主吗?”二狗子打破了这份喧闹中的寂静。
田卦拍了一下二狗子的狗头:“我是你的主人好吗?能不能尊重我一点!”
二狗子咬住田卦的一根手指不松口,声音却清晰的传出:“什么主人,谁是谁的主人,你就是个铲屎的你知道吗?请摆正自己的地位。”
田卦懒得打理这个二货,手指尝试从他的狗嘴里挣脱无果之后,也就由着他了。
“在地球上游玩的时候,听过一首歌,Es gibt keinen Erlöser,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撒布拉基没有我就一定会毁灭吗?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会,没我他们死定了!”
二狗子不合时宜的插嘴:“你可要点脸吧!”
田卦继续无视之,接着说道:
“但是,世界真的需要救世主吗?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很久,我在撒布拉基之所以被推到那个地位,不是因为我为那个世界做了多大的贡献,而是因为我很强大,强大到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可匹敌。
也不是因为我的强大,而是那些跟随我的人,他们觉得我必须坐上那个位置,那样我才能赐给他们与他们的功勋相匹配的地位和荣耀。
我现在是被老裁缝强扭回来了,如果我还在那里,坐在那个位置上,二狗子啊,那帮龟孙真的准备在大典上弄死我,一个不慎咱俩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除了那五个将死之人,你以为别人就老实了?和平其实更能催生他们的野心,因为新一代人,没有见识过战争的残酷。而老一代野心家,基本被咱们砍光了。
二狗子啊,我累了。
当初我拯救他们时候,他们多感激我,在风平浪静之后,他们就会有多恨我。
我们的确强大,但是不管多么强大,只要没有超脱出最后一步,就没有本质的区别,我已经触摸到了那个位置的一丝,那是维度的升华。但是我不敢继续前行,走出那一步,人就不再是人。
至少我现在还觉得,当个人还挺好的,或者在我弥留的时候,我会再做尝试,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知道的,我有多拼命,其实我就有多怕死。”
“所以啊,救世主什么的,不存在,爱谁当谁当吧,我是不当了,操碎了心,拼尽了命,到了最后,也落不着个好收场。”
“我们可以悄咪咪的苟在幕后,培养一批救世主,一个,两个,十个,百个,无数个,当人人都是他们自己的救世主,或者,才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