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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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世事无常

原本松散的日子又忙碌起来,除了帮大月收拾新房、添置家具、购买结婚必备的衣物,抽时间去见了刘老师、糖糖老师和吴老师,还要每周一至周五下午、周末全天给大卫补习,对于高三的学生在学校请假出去自行补习的情况学校见怪不怪,学校旁边的咖啡厅成了他俩固定的补习场所。

那辆黑色奔驰车总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咖啡厅门前,默默的等待、默默的凝望、默默的离开。。

大月的婚礼如期举行,简单而温馨,小月动用所有的美学智慧为大月画了新娘妆,大月身穿洁白的婚纱配上全套的红宝石首饰全身上下洋溢着幸福的光芒,临江的妈妈接过新人递来的茶水时难以控制颤抖的双手,嘴上不住的说:“好!好!好!”。临江嘴角上扬,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

大月出嫁后,最纠结的就是小月了,一边欢庆自己独享一整个房间,一边忧伤大姐不在没人陪她睡前聊天了。

一个多月的假期像绷紧又突然松开的橡皮筋,突然就所剩无几了。妈妈把最后一份凉菜卖完,关上厨房对外的小窗口,转身对临江轻叹道:“唉,这日子过得真快,你才没回来住几天,这又要走了。妈,真是舍不得。你姐出嫁了,你也出去上学,突然就剩下我和小月两个了。”说着说着拿手背抹了抹眼角。临江把书合上,起身揽过妈妈的肩,发现她的肩膀消瘦的竟有些硌手,低头仔细看,妈妈的脸色晦暗,气喘急促,身体也站不直,总是弓着腰。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蹲在身前关切地问道:“妈,你是不是身体舒服?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妈没事儿,别去医院乱花钱,你留着上学用。”妈妈连连摆手。

临江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儿,坚持道:“明天吧,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不去!我不去医院!”妈妈突然甩开临江的手,独自回卧室关上了门。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妈妈一直非常温柔,从来没有对她们姐妹发过脾气,连严厉说话都没有过,“妈妈今天这是怎么了?”

过了两天的夜里,临江被奇异的响声惊醒,起身出来,发现响声是从卫生间传来的,是谁在干呕?临江心跳突然加快,顾不得礼仪,推开卫生间的门,看见妈妈正一手撑着墙,一手捂着胸口对着马桶干呕!看见临江,毫无血色的脸先是一怔,随即急忙摆手道:“出去,快出去!”

“妈,你怎么了妈?咱们马上去医院好不好?”临江上去扶妈妈的胳膊,被她极力甩开。

小月被这动静吵醒,迷迷糊糊走过来,正看到妈妈像落叶一样昏倒在临江怀里。

医院洁白的灯光照着洁白的墙壁,冷的人浑身发抖。临江拿着化验单呆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耳边一遍一遍回放着医生毫无感情的话:“你妈妈是子宫癌晚期,已经扩散了,少了三个月,多了半年,你们家属商量一下,想住院保守治疗也可以,想回家也可以......病人有医保吗?”临江摇了摇头,医生叹了口气......

不知坐了多久,大月的呼唤把临江叫回到现实中,临江机械地把化验单递给大月,大月看着上面一堆符号也不明白,临江把医生的话复述一遍,大月踉跄着被丈夫扶着坐到长椅上泪流满面。

大月突然抓住临江的手说道:“我觉得咱妈好像早就知道她有这个病,一直瞒着咱们。”

“?”临江不敢相信地看着大月。

“她从十里铺(十里铺是临江市第一监狱的地址)回来之后就拼了命的做菜赚钱,好像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样。我只当是她在那里面受了刺激,想重新开始才这样,现在想起来,是不是她早就知道时日无多才这么反常呢?”大月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把浅蓝色的衣襟洇湿成深蓝色,自责地捶着心口道“都怪我,粗心大意,只顾着自己,没有真正关心她!”

临江的心像在针毡上滚过一样,半晌,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道:“大姐,你别自责,妈妈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也是怕咱们担心,你别哭了,咱们进去看看她吧。”

大姐从包里翻出纸巾,展开递给临江一张,自己拿出一张把脸擦干净,吸了吸气与临江一起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小月看着两人进门,叫了声“大姐”忍不住扑到大月怀里呜咽,临江轻轻走到母亲病床前,她终于不再蜷缩成一团,而是平躺在床上睡着,灰白的脸上平和而宁静。输液袋里微黄的液体一点一滴地滴落,顺着针管流进她枯瘦手掌上腾起的血管里,也溶进了临江痛楚痉挛的心里。

第二天,妈妈意识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强烈要求出院回家。医生求之不得,立刻在出院单上签了字,姐妹三人坐出租车把妈妈接了回来。小月按妈妈嘱咐写了个家中有事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外卖小窗口的外面,大月给妈妈做了一些瘦肉鸡蛋蔬菜粥,临江也想做点什么,妈妈招手让临江坐到自己身边,临江把自己的被子折起来垫在母亲背后,支撑着她半坐半躺在床上,倒了杯温水让她把止痛药吃了。医生只开了止痛药,因为除了减少病人的疼痛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治疗手段了。

妈妈手指摩挲着临江的手,定定地看着她,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突然间毫无征兆的巨烈咳嗽起来,咳的惊天动地、几欲气绝,临江眼疾收快拿起床头的毛巾递到妈妈手里,一边伸手缓缓抚过她后背帮她顺气。出院的时候医生交待过临江:“病人已经出现了肺部感染和内分泌失调等症状,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在大月和小月闪烁泪光的中,撕心裂肺的咳嗽终于换成了艰涩局促的喘息。

“妈,你再喝口水吧。”临江将水杯的吸管递到妈妈嘴边,轻声道。

妈妈瘫软地靠着床头,像一撮即将消散的灰白色烟雾,虚弱地喝了一小口,慢慢指了指床头柜,嘶哑道:“抽屉里有张卡。”

临江赶忙把手边抽屉拉开,把里面那张银行卡拿出来递给妈妈。

妈妈重新推回到临江手里,费尽力气把目光聚焦在临江身上,声音像风从窗缝里漏进来一样虚无:“这卡里有三万两千八百块钱,留给你......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临江将妈妈湿冷的手握在手心里。

“时间不多了,听我说完......”妈妈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你和她俩不一样,从小就不一样......”大月坐在床的另一边,用手捂着嘴,呜咽的哭声还是从指缝里挣脱出来,小月早已哭瘫在大月肩头。

“孩子,其实......你不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一声惊雷在临江耳边炸响,耳边嗡嗡直响,像是猝不及防被人从悬崖推进了万丈深渊,她惊恐地嘶喊全都压在心底,妈妈接着说:“你是老曲在外面捡的,你被抱回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字条或者信物,不知道是没放,还是被老曲扔了。这么多年,妈妈一直想告诉你,可总是开不了口,好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

临江一路跌进了深渊最底层,无尽的黑暗重重袭来,将她压在绵软的落叶层里动弹不得......

“临江!”

“临江!”

妈妈、姐姐被一只大手迅速拖走,越来越远,临江想追,却怎么也爬不来,最终只能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再次睁开眼睛,阳光钻过窗帘的缝隙笔直投在床边,临江缓缓眨眼,让眼前重影的景像逐渐清晰。妈妈在身边柔声道:“临江?你醒了?”

“妈妈,我怎么了?”临江轻唤。

“你昨天太累了,睡了一觉。”妈妈尽量柔和地解释临江因为打击太大昏倒的事实。

临江无言地点点头。

妈妈牵起临江的手轻摩挲着问:“饿不饿?”

“有一点。”临江轻声道。

妈妈道:“稍等一下!我给你煮了粥,再给你热一热啊。”

妈妈从容起身出去,厨房里传来燃气灶开火的声音。昨晚的情景在临江的脑海里浮现,会不会一切都是我做的梦?妈妈没有生病,我也不是抱来的弃婴。

伏到床边,拉开床头柜,那张淡黄色的银行卡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你尝尝妈妈做的青菜鸡丝粥,咱们这小院的空心菜现在正嫩,还有股甜丝丝的味道,煮粥最合适不过了,小心烫!”妈妈把粥用勺搅了搅,舀一勺放在嘴边轻吹了吹才送到临江嘴边。

“妈妈,我自己来,您也喝一碗吧。”临江接过粥碗道。

“好!”妈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母女二人相视一笑,安静地享受这段难得的温馨时光。

临江喝着香甜可口的鸡丝粥,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如果这一切是场梦该有多好呢!醒来后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