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进京
太子东宫。
后花园内，一座八角凉亭。
武乘凉躺在婢女的腿上。
“殿下，陈留来的那支队伍已经过了三十里亭，大约午时便可从东门入城。”
一名军士跪在八角凉亭外，躬声禀告。
作为太子府的老人，他很明白太子殿下的忌讳，不敢抬头乱看。
“现在什么时辰了？”
武乘凉闭着眼，享受婢女的头部按摩，懒洋洋地询问。
他叫人盯着陈留王的进京队伍，时时禀告。
“巳时二刻。”
武乘凉豁然坐起，推开身畔的婢女，面沉似水。
该是本宫登场的时候了，这份大礼，李开元，你可接得住？
“叫东宫六率，哦不，叫三率即可，随本宫出城。”
武乘凉捏着下巴沉吟，改口下令。
为了不让姑母多心，他决定减少仪仗，三率也已经足够了。
“殿下是要？”
军士起身，做事欲走，扭头迟疑来问。
问清楚太子殿下的心意，好选择得力人手。
“出东城门，本宫要去天火原打猎。”
武乘凉眼睛眯起，深深地看了军士一眼，耐人寻味。
他有信心，这些太子府的老人，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是——殿下！”
军士心中一凛，躬身领命，跨步远离。
这个时节，根本不是天火原打猎的好时候，殿下是要“迎接”陈留王。
………………
通往神都洛阳的官道上。
一支队伍不急不缓。
最前面打着“陈留王”的旗号，滚金流苏边红色大旗上，背面绣着三爪金龙。
这是郡王仪仗。
“三郎，进京后，不比陈留，要夹着尾巴做人。”
十八年前的怀王李坛，如今的庶民李坛，身为李开元的父亲，认真叮嘱。
现在李氏皇族式微，尤其是三哥李征死后。他们想要在京城立足，一定要忍气吞声。
“不卑不亢吧……”
李开元低头看书，手指翻动书页，认真作答。
这一世的父亲和前世的父亲一模一样，胆小怕事，缺乏担当。
“母后叫三郎进京，怕不是要重用三郎你我。”
韦悦榕拦在父子俩中间，满眼希冀。
她离京已经六年了，太想回到神都洛阳了，渴望站在那群贵妇中间，被人吹捧。
“哎……哪儿有那么简单啊！”
李坛摇头叹息，这对母子太不了解陛下了。
那位母亲，不动如山，动则人头滚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就在这时候。
一骑从前方奔来。
“殿下——殿下！前方遇到太子仪仗，我等是否避让？”
马嘶、驴叫、骡鸣、人喊声混杂，一阵兵荒马乱，整支队伍勒住不前。
所有人看向李开元，这是整支队伍的灵魂，他要如何，众人便会如何。
“距离多远？”
李开元放下书册，正色相询。
他明白，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武乘凉，你和前世的武三思相比，又当如何？
“相距不过三里。”
骑士在马上抱拳低头作答。
幸好殿下有远见，派他等十余人在前探路，不然，当面冲撞太子仪仗，是非缠身。
“殿下、殿下，他们来了！”
又一骑飞驰而来，马上骑士高声急促禀告。
他也是名探马，没想到太子仪仗行进速度竟如此快，急忙飞马禀告。
“吁——吁——吁！”
太子仪仗的先锋队伍到了。
一匹匹奔马被勒住脖子掀起上半身，一名名盔明甲亮的骑士冷眼看向陈留王的队伍。
不过百余人，大多是驴车、骡车，只有二三十骑，寒酸至极。
“为何停下啊？”
一名老太监挥舞浮尘，踩过一名名骑士的肩膀，凌空飞掠而来，落于两支队伍间。
“咦？这是谁家队伍？不知见了太子仪仗应当避退吗？”
老太监明知故问，掐腰点指，尖着嗓子呵斥。
太子爷说了，把陈留王吓跑，赏他一座宅院。
“狭路相逢勇者胜。”
李开元走上车辕，衣袂飘飞。
他不打算退，即便不得不退，也要有名堂有说法才能退。
女帝奶奶叫他进京，不是叫他装孙子来的。
“三郎，让母妃去吧，这人我认识，是以前魏王府的老人。”
韦悦榕拦住了李开元，从头上摘下一根玉钗，用手帕裹住。
她清楚，这是太子武乘凉给她们一家的下马威。三郎少年气盛，出面必然冲突，只能她这个做娘的去斡旋。
“哎……还是我去吧。”
李坛犹豫再三，接过了手帕裹住的玉钗，跳下骡车。
他虽然害怕被羞辱，可三郎是整个李氏皇族的希望，绝不能被折辱。
至于韦悦榕，李坛虽然胆小怕事、缺乏担当，但站在自己王妃身前的勇气，还是有的。
“既然非要退，那父王、母妃便不必如此。”
李开元叫住了李坛，拦住了韦悦榕的话头，眉头微蹙。
考虑到女帝奶奶正在看着自己，表现不能落了下乘，最好是给武乘凉反将一军。
“三郎，你莫要冲动！”
李坛着急，担心三郎和前两个儿子一样，过刚易折啊！
“是啊三郎，忍一时，事后我们徐徐图之。”
韦悦榕拉着儿子的衣袍，不许他上前。
“这是女帝奶奶的一场考验，退了，就要回陈留了。”
看到李坛、韦悦榕两人错愕、不甘、茫然的表情，李开元笑了。
这一世的父王、母后，还是这么弱啊！
“除非，这一退退得羚羊挂角、不着痕迹。”
李开元背着手，遥望远处。
他的目光没在老太监身上停留，越过东宫三率，看向太子仪仗中心的高大马车。
“去告诉那名太监，就说本宫谢太子叔叔出城迎接，为表谢意，退避三舍！”
随着李开元话语传出，除了躬声领命那两名探马骑士，整支陈留王队伍被一层光幕包裹，刹那消失，退至三箭之地外。
这是小说家的力量，名为【典故再现】，类似于儒家的“言出法随”。
相比于言出法随的飘逸潇洒，典故再现施展要求苛刻，需特定场合。
【退避三舍】取得是《左传.僖公二十三年》里的典故，说的是晋文公的故事。
这个典故与今日陈留王和太子的格局，相得益彰，刚好适合。
“这——”
两名骑士瞠目结舌，太子仪仗前的老太监等人也目瞪口呆。
超凡的力量，很少现世，尤其是这种大型魔术现场。
“我们殿下说了，谢太子殿下出城迎接我们殿下，我们殿下以古礼相谢——退避三舍。”
两名骑士打马向前，朗声转告陈留王地吩咐，随后也白光一闪，消失不见。
“这……”
老太监伸手，欲要阻拦，手臂缓缓垂落，眼神闪烁。
他竟无法阻止两名骑士消失，他也是位超凡啊！
和春秋十二家与佛教不同，凡俗之间，亦有超凡，相互制约。
“我亲自向殿下汇报。”
老太监挥起浮尘，脚下影子浮动，在骑士间的影子间跳跃，身形消失不见。
他们和春秋十二家与佛教不同，这些凡俗之间的超凡，能力偏门、诡异。
“你说什么？那小子竟说我是来迎接他的？放肆！”
武乘凉攥碎手中玉杯，目中火焰跳动。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出师不利，一个照面，他就落入下风。
“表哥，这么好玩的事儿，为何不叫表妹一起来。”
宽敞明亮的马车内，一架铜镜水波晃动，其内出现一位工装美女，巧笑倩兮、娉娉婷婷，缓步而出。
她是安乐公主，是女帝武青丘的大女儿，姓李名安乐，也是一位凡俗之间的超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