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关于选择
我明明记得，填报志愿时报了中文系还有历史专业，可录取通知书上的专业却是思想政治教育。当时只顾着高兴自己有大学可以上了，而没有想太多有的没的。因为那种在家里一直等不上录取通知的感觉，真的好像被抛弃的孩子。
大概十个人里有九个都会怀疑自己是被调剂到后来读的专业的吧，另一个是坚信事情一定是这样的没错。那种大学四年结束甚至工作好多年了依旧意难平的滋味，可真真是一点都不美妙。
我的前半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我总是能考上正好的那个学校，不需要父母用血汗钱去给我买一个上学的名额。省钱又省心，看我多乖。
曾经在大雨滂沱的天气里离家出走过几回。高中时曾经跟英语课代表坐过一阵子同桌。那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我不想去餐厅时，会主动提出帮我带我最喜欢的酱香饼回教室来投喂我。
跟她闲聊时，曾经说到过“离家出走”这个词。只记得当时我说，所谓的离家出走，不过就是离开家出去走走，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不会对什么人有什么非常大的危害。
我曾经在大雨滂沱的日子里离开家出去走了几个小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跟家里人发生了争执。有点像言情小说的桥段，凡吵架必下雨。然后我就冒着那样的雨跑了出去，在七八个或熟悉或陌生的村子间穿梭。一直往前走，淋着雨，一个人，不说话。实在被雨淋得受不了，就找一户人家的大门屋檐下面稍微躲一下雨。之后接着往前走。
不过到底还是出门玩耍太少，来来回回从家走出去也不过十里地之内。后来我决定往回走。正好妈妈骑着自行车出来找我。每次想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对父母再心软一次。
弟弟就不太一样了。他倒不会选下雨下雪的日子里出走。他选的日子，估计他也没仔细选过日子。都是话赶话，吵架吵到那个地步的时候，随机决定了今日新行程——离家出走。
过年时去外婆家做客，发生了一件啼笑皆非的事情。中午熬的菜。弟弟在将近吃完时噎了一下，我就对妈妈说，你儿子呛到了。我的本意是妈妈离水瓶比较近，想让妈妈给弟弟倒一杯水。但是，事情的发展一般不是由开始的那个人决定的。
三姨家的表妹拆了我们给外婆带的其中一箱纯牛奶，然后人手一盒分了。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但是其他人好像不这样感觉。
之后话别，回家。一下午相安无事。吃晚饭的时候，我正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准备喝我的稀饭。当时妈妈还在厨房里，她喜欢盛完饭先把锅洗了。爸爸，弟弟，我，在那里等着妈妈。
我又忘记了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应该还是我开的头吧。在外婆家吃午饭时，炒的肉是单独放在一个盆子里，我们说好了，谁想吃多少就往自己碗里放多少。但是不知道是碍于面子还是怎么回事，基本没有几个人去吃那个肉，大部分都剩下了。
我就跟爸爸和弟弟说，中午的时候不应该把外婆家的肉都给炒了，也没有吃完，感觉有点浪费。弟弟说了一句，人家都要脸。我当时不想在话头上认输吧，就说，我觉得这不是要脸不要脸的问题，而是大过年的，谁家都不缺那两口肉。后半段剧情急转直下。
弟弟突然说了两句非常难听的话，像是伸出自己的毒针刺伤我一样。之后摔了筷子，站起来，摔上门，拿上电车钥匙，骑上电车就从家里出去了。
妈妈又开始了她的例行着急。啊，当时还没有吃完饭呢。端着稀饭碗正在喝稀饭的我，那一顿饭，再也没有伸筷子去夹一次菜。只是喝我的稀饭。幸好我的头发没有扎起来，是披散着的，低头的时候满脸的泪水应该也没有人能看到。
我很难过。我觉得这只是两个人对于同一件事表达了不一样的观点。我对别人并没有恶意。喝完稀饭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待在屋子里，一个人默默流泪。这件事情到底是谁的错？中午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吗？为什么每一次到了结尾的时候都是我的错呢？
我生气，我愤怒，我无奈。我甚至连流眼泪都不能让别人看到。事情就是这样。天下的事情就是这样。每个人都知道你反锁了门，躲在房间里是在一个人哭。但不会有一个人来安慰你。谁被气走啦，那留下的人注定了要承受所有的怒火吗？就因为我没有站起来从家里走掉吗？
有时候，真觉得，明明是自己的家，自己待了将近30年的家，为什么会那么憋屈压抑难过呢？没有话语权的感觉，从来没有勇气反抗的感觉，害怕会伤害到别人的感觉，好像自己是一个不会受伤的人的感觉，好无力。
我曾经想过真正的离家出走，离开家再也不回去。一个人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每天打着零工都无所谓，反正我只要养活自己就可以了。
父母的相处模式其实是很好的夫妻的榜样。可是，我还是没有信心和勇气来构建起属于自己的生活。我不觉得我会忍和让任何人一生那么长的时间。我也不觉得我有能力照顾好别人，甚至是小孩子。
之前看日本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我其实有羡慕过松子的生活。在一个地方待不下去了，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阳光灿烂的日子，或者是细雨绵绵的日子，亦或者是大雨滂沱的日子，乘上一趟列车，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喜欢什么人了就跟他在一起，忍受不了的时候可以杀掉一个人。实在不行，可以从心里杀掉呀。永远都不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对明天从来都抱着满满的信心。相信着，那样幸福的日子，那样美好的日子，早晚会来。
有时候会狠狠抽自己几巴掌。特别是当别人说了让我心里难受的话时。当这个别人是自己的亲人，来自最亲近的人的伤害，往往会让自己更难过。显得尤其悲哀了。
每个人都只是万千浩渺宇宙尘埃中的小小一粒，随波逐流，被风吹走。我们能抓住些什么呢？我们可能连自己的生活都没办法好好把握吧。如何过好这一生？过一天算一天吧，亲爱的。
只不过，从此，我不喜欢喝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