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音乐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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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梅戏继续与电影联姻

由于《天仙配》《夫妻观灯》《打猪草》在全国都受到观、听众的厚爱,1958年黄梅戏的另一传统剧目《春香闹学》,经过陆洪非同志整理改编,我作曲之后,由安徽电影制片厂在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拍摄成舞台艺术纪录片发行放映,主演是潘璟琍和熊少云。那年与《春香闹学》同时被拍成舞台艺术纪录片的,还有丁玉兰、李昌霞主演的庐剧《借罗衣》和李宝琴、蒋荣花主演的泗州戏《拾棉花》,总片名《安徽戏曲集锦》,导演是安徽电影制片厂的厂长郭筠。

1959年,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决定把我们演出的《女驸马》拍成电影。这个戏由剧作家王兆乾先生根据黄梅戏艺人左世和的孤本《双救主》改编成黄梅戏,1958年由安庆地区黄梅戏剧团导演杨琦同志执导,方集富、朱桐萌同志作曲,麻彩楼同志主演。决定拍电影后,当时的省委领导决定由陆洪非先生重新改编,从场次到唱词、道白大都经过了改写。我作为作曲者,只保留了原舞台的一段唱腔《谁料皇榜中状元》的旋律,其他也都重写。这部戏的舞台导演是洪模先生,著名演员、导演刘琼先生担任电影导演,主演是严凤英、王少舫、潘璟琍和陈文明。

刘琼与石挥两位电影名家都是喜爱中国传统戏曲的,对音乐都要求创新,如《女驸马》中第一首唱腔“春花带露”是一段五拍子的女声齐唱,全曲除收拢乐句用了一点黄梅戏的典型音调之外,其余全是新编创的,而且是由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的学生和安徽省黄梅戏剧院的演员一同演唱,刘导深表赞同。该曲和《天仙配》中“四赞”等曲调一样,多次被港、台的“黄梅调影片”借用。但刘琼导演更倾向要出现一些黄梅戏风格较浓郁的唱腔。比如“郊外”一场中,严凤英与田玉莲唱的那段“紫燕紫燕你慢飞翔”,排戏时导演提出了质疑,让副导演通知我这段要重写,我问其缘由,回答是不像黄梅戏,像京戏的“小放牛”,我决定重写。有一天严凤英同志敲开我的房门,在门口站着问我为什么要重写,我告诉她实情之后,她说:“这一段你明明是根据黄梅戏的花腔《卖杂货》(又名江西调)改编的,不要改。以后要有人写批评你粗暴的文章(那时报刊上经常有人写文章批评戏曲音乐改革粗暴)反批评的文章不用你写,我来写。”“对,反批评的文章我们写。”这时我才发现王少舫同志站在她背后,显然是他们统一认识之后来找我的,也说明了他们对音乐改革的态度与决心,这事让我一直铭记在心。中国的戏曲音乐改革、创新、发展与繁荣,不仅是作曲家的事,没有演员、导演们的诚心支持与相助,是不可能取得的,我所参加的任何一部受欢迎的影视作品,都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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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时白林、严凤英、陆洪非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香港的邵氏电影制片公司拍了一些《梁山伯与祝英台》等黄梅调电影和古装戏曲片,当时在港、澳、台地区和东南亚国家发行得非常红火,大受欢迎。1962年省里通知我们:陈毅副总理要上海电影局继《天仙配》《女驸马》《春香闹学》之后立即将黄梅戏的古装戏再拍成古装戏曲片,原因是当年我们与很多资本主义国家都未建立外交关系,但古装戏曲片可以进入这些国家放映。电影的胶片是装在扁圆形铁盒子里的,这种古装戏曲片被戏称为“铁盒子里的大使”。陈毅同志还要求上海电影厂每年拍一部黄梅戏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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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金芝、岑范、时白林、严凤英、陆洪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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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山研究《牛郎织女》剧本时,时白林与严凤英向戴老学了华佗的健身拳“五禽戏”。左起:时白林、戴老、严凤英、岑范

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派著名导演岑范和导演助理潘奔,携俞铭璜[1] 写的数十张纸的“牛郎织女”故事文献资料专程来合肥,要我们把这个故事拍成彩色宽银幕戏曲片,指明该片由严凤英同志主演。领导决定由我省最强的编剧陆洪非、金芝、完艺舟与上影厂的岑范共同担任编剧,我和作曲家方绍墀作曲。为了要演好、拍好这部彩色影片,导演岑范,副导演潘奔,编剧陆洪非、金芝,饰演织女的严凤英和我一行五人去黄山“体验生活”。在黄山我们住在紫云楼,当时著名书画家赖少其同志也住在紫云楼,我们讨论剧本时他有时也来听听。紫云楼是在半山腰的景区,要体验天上云间“神仙们的生活”,必须到山巅的北海去住,时值初冬,黄山的气温经常都在冰点以下,为了“体验生活”,我们必须去。在北海我们兴奋之极,天天都能看到变幻莫测的云海,恍若仙境,特别是难得一见的黄山日出,更觉神奇。在北海和紫云楼,一位鹤发童颜的白须老者是我省领导的保健医生,虽已年过古稀,但身体非常健壮,他不仅热情地陪我们爬山去北海,还教我们几人学打华佗的健身拳“五禽戏”,我从那时学会了五禽戏的拳法,一直打到今天,每天不断(“文革”中“造反派”只准跳“忠字舞”,不准打),我今年已八十六岁,还能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与这不无关系。

剧本完成后我和方绍墀同志正在进入先期音乐的唱腔创作,这时领导又通知我:上海天马电影制片厂要与海燕电影制片厂同时拍摄另一部电影——彩色宽银幕影片《天仙配》。因为听说香港邵氏电影公司要拍《天仙配》,领导要求我们必须赶在邵氏公司之前完成,任务很急。当时的要求是,《天仙配》要全部用年轻演员,全省一盘棋,选到谁,不管是哪个团的,都得无条件地服从,《牛郎织女》也是如此。于是我又陪着天马电影制片厂的厂长杨诗遇和名演员兼导演顾而已先生到外地选演员。经反复协商,最后《牛郎织女》由严凤英、黄宗毅领衔主演,王少舫、张云风、王少梅、张传宏、丁翠霞、麻彩楼等知名老艺人均在该片中出任不同角色。除作曲外,我还要担任两部影片的指挥,并负责灌制唱片。因两家影片公司不同意在电影厂的录音棚里录音,必须到衡山路上海唱片公司的录音棚录制唱片,因此我的工作量很大,压力也很大,厂方照顾我作曲、指挥较累,安排我一个人住在衡山饭店里带厨房和卫生间的单间内。所以有一天,我夜里昏迷跌在床下,无人发现我昏迷,幸好自己苏醒。毕竟年轻,天天打“五禽戏”的华佗健身拳,第二天我照常到闸北区天通庵路的上影录音棚录音。

1963年黄梅戏在上海完成了两部古装戏《牛郎织女》和《槐荫记》(重拍的《天仙配》)的拍摄,国庆节在上海人民广场举行了盛大的集会,我和严凤英、王少舫三人被邀请登上了观礼台观礼。

但是好景不长,由于政治原因,这两部黄梅戏电影成了“文革”前拍摄的最后两部影片。当我们还沉浸在两部古装戏顺利完成的喜悦中,省文化厅领导电话通知我们:今后要演现代戏,要我和严凤英公开表态,在衡山饭店我同严凤英商量后由我执笔于11月20日写了篇应景式的千字文《高唱时代凯歌》,用严凤英、王少舫、时白林的署名寄给剧作家、导演王冠亚同志(严凤英的爱人)在《安徽日报》上发表。1964年为了赶时间演现代戏,我们将山东省话剧团演出的话剧《丰收之后》,首次尝试用方言话剧的形式排演。因为全剧无唱词,我和方绍墀只写了描写性的场景音乐,所以很快就演出了,效果出乎意料的令人满意。这个戏充分展示了严凤英同志忠于艺术的赤心和成熟非凡的表演才华,也令业内的很多朋友为之折服。

注 释

[1].学者,笔名梁碧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