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隋朝后人

司空虎坐在书房，手中一支狼毫，埋头写着一本手记。手记里面，全是五花八门的作案方法。忽然他眼皮直跳，刚要用手指按住，一个传旨太监来到院子外面敲门。司空虎知道，假如皇帝李隆基有事找自己，总是在早朝，如今不早不晚，一定是出了案子，急忙丢下笔，紧随太监而去。

大明宫丹凤门，宰相李林甫和左金吾卫大将军林万壑，已经等了司空虎一刻钟了。林万壑年逾五旬，人高马大，细长眼睛，卧蚕眉，性格嚣张跋扈，只听命于皇室，其他人一概支使不了他，司空虎为人有风骨，吃软不吃硬，于是两人一见面就冷言冷语。但是好多事情，只有林万壑适合去做，别人无法替代。

司空虎向李林甫和林万壑打声招呼，三人一起进宫见驾。皇帝的书房里，李隆基拿着一张案卷卷宗，慢慢翻看，见到李林甫进门，就把案卷卷宗丢过来：“相爷，你还记得多年前的往事么？”

李林甫接过案卷卷宗，只见上面用小楷写着：杨继勋。

他明白了。那件案子，是一件非常棘手，而且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隋炀帝之时，天下大乱，高祖李渊和太宗李世民父子二人，平定江山，建立唐朝，但是有一支隋朝王族隐姓埋名下来。这支王族，不是隋炀帝杨广一脉，而是隋文帝的太子杨勇的后人。杨广从兄长杨勇手中夺得太子之位，杀死隋文帝，这是人尽皆知的常识。大唐建立之后，杨勇的后人一直无声无息。孰料五年前杨勇的后人突然在滇西谋反，想重新建立隋朝。皇帝李隆基用轻骑兵，在半个月内平定叛乱，将那个所谓的皇帝杨继勋活捉。杨继勋被抓之后，李隆基想杀他，怕引起更大的叛乱，不杀他又怕别人劫牢，再三思量，将其关进刑部大牢的一间密室，每次都派后宫太监送饭。太监的相貌音调都与正常人迥然不同，别人无法冒充，所以杨继勋一直被关押着，风平浪静。

李林甫翻着卷宗，沉吟道：“陛下的意思，难道杨继勋越狱了？”

李隆基道：“千算万算，还是百密一疏。两个月前，一个叫苏城的太监来到后宫，说他曾经服侍先皇睿宗，后来还乡，最近家人都死了，苏城无依无靠，只能回来。朕看他可怜，就留下他。今天轮到苏太监给杨继勋送饭，谁知他暗度陈仓，趁机劫牢。”

李林甫道：“那个苏太监撒谎，他以前服侍的，不是先皇，而是杨继勋。这是大家的一个遗漏，苏太监就浑水摸鱼。”

李隆基继续道：“杨继勋逃走的事情，不能张榜缉拿，否则天下大乱。”

李林甫道：“杨继勋一定在滇西老巢招兵买马，大理寺丞阻止楚王谋逆，能力非凡，此次势必当仁不让。倘若有人怀疑，陛下就说，大理寺丞的表叔死了，他回老家吊丧。”

司空虎总觉得，李林甫在给他出难题，穿小鞋，还诅咒了他的表叔。对方是朝廷争斗的老手，表情自然，完全看不出一丝诡诈，不服不行。

李隆基道：“朕心目中的人选，也是大理寺丞。倘若不能把杨继勋抓回长安城，就直接杀了他，断绝后患。朕这里有一幅图，你留着把玩。”

旁边的太监捧过一幅卷轴。随着卷轴缓缓打开，上面画着一只麒麟。微笑的嘴角，额上双角，四肢是鹿腿的形状，腿上遍布鱼鳞。司空虎接过卷轴，仔细观看。

李隆基道：“大唐百姓熟知的龙凤，本属臆造的图腾。此麒麟，便是五年前大隋叛军的图腾。叛军依靠这个图腾，作为信物。你可以依靠这幅卷轴，投奔叛军，暗算杨继勋。”

司空虎收起卷轴，道：“麒麟是龙首鱼鳞，只要换一个身子，就可以腾云驾雾，变成真龙，这便是叛军用麒麟做图腾的暗喻。谢陛下指点，臣一定不负所托。”

出宫的路上，司空虎心想，自从楚王逼宫一案，皇帝李隆基就变得愈加桀骜不驯。为了一个女人，被天下人指责，是否值得，也很难说。手里的卷轴下意识打开，又再次合上。

左金吾卫大将军林万壑被冷落一旁，难免不甘心，请旨道：“大理寺丞太过年轻，缺乏历练。断清楚王一案，明显是侥幸。臣不放心他。臣也去滇西一趟，或许管用。”

一旁的宰相李林甫笑道：“林将军想去抢功？”

李隆基道：“不论是大理寺丞还是林将军，都是为我大唐做事，是为我李家做事。林万壑，你去吧。”

林万壑领旨谢恩，快步走出书房。

朱雀大街，项龙城在这里闲逛。

前面是一家古董店，项龙城信步走进去。古董店掌柜正在和一个锦衣玉带的达官显贵侃价。达官显贵用两百两纹银买走了一张隋朝展子虔的青绿山水画，如获至宝，抱在怀里出门去了。项龙城站在墙边，打量架上的字画和古董。掌柜凑过来，笑嘻嘻问道：“客官喜欢字画，我这里有本朝各位名家的字画，比如李思训和吴道子。要是想买古代兵刃，我这里有战国的青铜戈，和汉朝的环首刀。”

项龙城来了兴趣：“有汉朝的环首刀？”

古董店掌柜从架子后面捧出一个三尺长的锦盒，递过来，笑道：“人不可貌相，客官虽胖，却是个练家子。本店的环首刀，流传有序，上面还刻着历任藏家的名讳。”

项龙城接过锦盒，拿出环首刀，刀身锈迹斑驳，发出淡绿色的幽光，难免爱不释手：“好刀，可惜保存不善。锈成这个样子，如何杀人？”

古董店掌柜心头一凛，试探着问道：“你想拿去……杀人？”

项龙城继续把玩环首刀：“对啊。”

古董店掌柜下意识吞咽口水：“你杀过几个人？”

项龙城随口道：“十五个。”

掌柜惨叫一声：“救命啊，有杀人凶犯在这里啊！”也不管墙上的名家字画和古董，跳出门外，撒腿就跑。街上的路人听说要出人命，也跟着一哄而散。其余的店铺急忙紧闭大门。整个朱雀大街变得空空荡荡。

项龙城扔掉环首刀：“喂，我又没说要杀你？”

一辆马车走过来，小清从里面探头探脑。

小清笑嘻嘻道：“从今往后，大家要牢记两件事。一是不能给司空大哥弹琴，因为他会睡着。一是不能卖给项大哥兵刃，因为你会拿去行凶作乱。”

项龙城道：“小清姑娘找我有事？”

小清道：“项大哥想到滇西玩玩吗？司空大哥想和你搭个伙，而且是朝廷出钱。”

项龙城跳上马车，笑道：“要我帮忙打架，可以直说。”

小清扬鞭，马车绝尘而去。

一月之后，司空虎、项龙城和小清来到了滇西，寻找杨继勋的老巢。一片茂密幽深的山谷，满目翠绿，时而有鸟雀惊飞。山谷外面是一个小村子，散落着不到十户人家。司空虎看到村口一家小巧玲珑的客栈，挂着一个幌子，就进去住店。

店小二细眼睛薄嘴唇，二十岁上下，手脚麻利，过来问道：“三位住店还是吃饭？”

司空虎问道：“小二哥，这客栈如此冷清？你们老板呢？”

店小二尽量显出悲切：“不可说，不可说！老板失踪，只怕凶多吉少了。”

司空虎道：“老板没了？小二哥一文钱不花，白得一个客栈，真是好买卖。我们累了，先来点吃的？”

店小二答应一声，钻进后厨，不一会儿端出一盘切好的鸡肉，放在桌上。项龙城拿筷子翻检一下，只有鸡头、鸡脖子、鸡屁股，但是没有鸡腿和鸡翅膀，连鸡爪子也没有。

小清噘嘴道：“这荒山野岭，居然只有这玩意儿？”

司空虎看着后厨的店小二，笑道：“就算荒山野岭，鸡照样长腿长翅膀。少掉的鸡肉，应该是进了店小二的五脏庙。此人贪小便宜，就好办事——小二哥！”

店小二回到大堂。

司空虎问道：“五年前，这里曾有一伙大隋叛军，意图谋反。我记得他们在附近山谷有一座王宫，想来游玩游玩。”

店小二皱眉道：“大隋王宫确有其事，但是已经再次被叛军占领，你们去了岂不是送死？”

司空虎笑起来：“既然你知道底细，那我们算是找对人了。”

小清从包袱里拿出一个二两的银锭，放在桌子上。

店小二看到银子，眼睛放光，嘴角乐开了花，把银子揣起来：“客官真是慷慨大方，比那个姓林的左金吾卫大将军豪爽。那个姓林的，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一言不合，差点把我掐死。你们尽管问，小人问一答十。”

司空虎、项龙城和小清互看一眼。

林万壑单独行事，明显来者不善。

项龙城问道：“那个左金吾卫大将军，暂且不去管他。这里有没有向导，带我们进山一趟？”

店小二迟疑起来：“大隋叛军为了保护王宫，对进山道路做了手脚。如今山谷里全是岔路。只要有人进山砍柴，或者游玩，都会有去无回，我们老板就是为此走失的，上哪里去找向导呢？”

项龙城笑起来：“要不你跟我们去看看？”

店小二跪在地上，向项龙城磕头不止：“三位大爷放过小人，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娇滴滴的娘子！”

司空虎指着项龙城，笑道：“龙城兄比鲁王千岁还顽皮啊？”

小清扶起店小二：“我们只不过是试探你，怎么像是家里死了人一样？”

店小二爬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当天晚上，司空虎一行人在客栈里面住了下来。就是这间客栈，引出了一个更大的秘密。那就是山谷里面，除了被迷宫岔道守护的大隋王宫，还有一桩连环杀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