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葬母
苏绮越小时候的事忘了好多,但是娘亲去世那日的所有细节她记得清清楚楚。
娘亲的侍女找到她时,她正在小厨房给娘亲煎药,一刻不停的扇着火炉,手臂都酸了。
侍女一脸悲痛的告诉苏绮越,她娘亲去了,说完,便泣不成声。
娘亲一向待人友好,她们都是真心为娘亲难过的。
苏绮越嘲讽的发现,自己竟是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冷静的思考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的脑子像是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的混沌迷蒙,像是坠入了泥浆里,粘稠的裹住思想,无法思考。
而另一部分,却在疯狂计算着其他事情,娘亲去世后自己该怎么办,她无依无靠又是个假的男儿身该怎么生存。
明明至亲之人去世,她却已经在为自己以后打算,冷血而绝情。
侍女看着小小的少年身体僵硬的一下一下的扇着,像是魔怔了一样。
苏绮越好像被魇住了,明明想要瞬间冲到娘亲床前哭嚎也好处理后事也好,可是身体像不受控制了一样,明明手腕酸软,却依旧停不下来的扇着扇子,双腿像灌了铅一般迈不开一步。
她内心嘶吼着告诉自己“走啊,走啊!”,却仍旧动不得一分一毫。
“阿越?”侍女轻声的试探,终于惊醒了陷入魔魇的少年。
少年身子一颤,逃也似的飞奔出去。
扇子掉在脏污的地面,像羽翼折断的飞鸟坠落,逃不脱死亡的命运。
苏绮越觉得自己就像被罩在了钵里,听不清声音,看不到脚下的路,所有人的面孔犹如铺了一层水雾模模糊糊,人们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空荡飘渺,而她的耳边就只有尖锐的嗡鸣声。
这条路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头,她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的奔着,摔倒了也毫无感觉,只会不管不顾的往前跑。
终于到了尽头,刺目的红染在娘亲的白衣上,像是漫天飞雪间开出一树红梅,好看也碍眼。
苏绮越恍惚到出现了幻觉,看到娘亲变成了一只黑色的鸟猛地向她冲过来。
她被冲撞的狠了,黑暗扩大,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阿越!”侍女急忙扶住身子一软倒向一旁的苏绮越,摸了摸额头,烫的不行。
她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发烧昏倒了一天一夜。
待她醒来时,竟只见到了娘亲的棺椁。
青楼的女子大多死后就是草席一卷,草草掩盖了,因着她娘亲的身份和才情,才得以有机会让她扶灵出葬。
小小的人儿头上腰间系着白布,表情悲拗,亲眼见着娘亲下葬,却自始至终没掉过一滴眼泪。
她像个大人一样处理着娘亲的后事,安顿自己,求得鸨母给她一席之地,让她能住在柴房不至于露宿街头。
有人夸她懂事,也有人叹她冷情。
下葬的那日,天下着蒙蒙细雨,柳色烟青雾雨空蒙,苏绮越一身孝服,眼睁睁看着她最亲的人入了黄土。
那日,苏绮越的天,塌了。
自此以后,再无人能毫无保留的爱她护她,她终是自己为自己撑起了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