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封洞
解再和回到洞底，几声高亢的“外出的人回来了，外出的人回来了！”喊声叫响了沉寂的锅底洞。
所有屋里屋外劳作的人随手丢下“家业”循着声音跑去。
天梯上只下来解再和一个人，解再和低落的神情让在场的人感觉情况不妙。
老人问自己儿子在哪里，女人问丈夫干吗去了？孩子找着要父亲。
解再和强压着悲痛告诉大家，他们去干一件伟大的事，就是上战场杀敌人。
“打仗？打仗是外面的人争地盘，争粑粑事，我们又不想分一指甲儿，为什么要介入呢？”一老人问。
“这次是日寇打进来了，日寇太凶残了，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见东西就抢。”解再和说。
“莫说日寇，厉鬼也找不到我们这里来。就算外面烧成了焦土我们这里照样会青哉茂郁。”又一老人说。
“你怎么不去杀敌呢？你可是有九牛二虎之力！”一个女人问。
解再和说：“我就是要去，恨不得把日本鬼子杀绝。可是明月哥硬要我回来照顾家里。这是由明月哥代写的家书，里面回答了你们的疑问。”
解再和从褡裢里拿出叠好的衬衣，打开衬衣清楚可见前襟、后摆、袖筒上写满了字，袖筒上还有红手印。
“明月嫂，你是认得这件衬衣的。”解再和说。
黑色的字迹加上麻色的涂迹完全掩盖了原本的白色，明月嫂还是认出了这件衬衣。
“是他的，衣领上锈了一朵百合花。”明月嫂说。
“江照，你熟悉上面的字迹吗？”解再和问。
江明月的九岁的儿子上前一看：“认得，我爸爸的字，爸爸一笔一划教我写过这些字。”
解再和又把其他男人的女人、儿女一一喊到面前人认袖筒上的字和血印。
接着他让江照读上面的内容。
听完书信，死者四海等四人的家人已经哭晕过去，其他人都沉默下来。
解再和带回的信像利剑刺进家人们心窝，悲痛、伤心、恐惧、担忧等百般苦楚集结在家人们血淋淋的心头。
失去儿子的老人目光呆滞，走了丈夫的女人神情迷茫，无助的孩子显得木纳。
解再和无法替家人们疗伤，只能交给时间，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们冻着饿着。
他不停地伐木，劈柴然后一担担往一家家送，天越冷他越不能坐下来烤火。他是砍柴人不是烤火人，备足二十六个家庭过冬的柴火是他定的任务。
与此同时他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狩到往年一样多的猎物，让家家户户火塘上挂满熏肉。
他一人一枪六狗踏遍了方圆山山水水，为了一只兔子或一只野鸡顶着鹅毛大雪蹒跚在三四尺后的积雪中。
春天来了雪化了，到了春播的季节，他一人一枪六狗住进全冲的庇护所里。
年轻力壮的马前两次随锅底壮士出去了，就剩下三匹老马和五匹小马。
老马拉不动犁，小马不会拉犁。
他只能没日没夜用锄头翻地，不愿任何一家的土地荒废。
已经失去一个儿子的老父亲不要失去这个儿子，他必须强忍悲痛助儿子一把，也住了过来。
解再和翻地用上了犁，父亲在后面扶犁他在前面拉。
拼命地干活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也缓解了伤痛，他的行动也救锅底人于悲痛的泥潭中。
首先逃出来的是女人们，一天几个女人凑了一起，难免说起了伤心事，又是泪涟涟悲戚戚。
壮士江四海家的擦了泪水说：“我们白天哭夜里哭，离世的哭不活在世的哭不回，哭没用。”
“是呀，哭瞎了眼睛，急垮了身体，男人们托付给我们的担子谁挑？解再和当牛做马也挑不动二十七副担子。”江明月家的说。
“嗯，我们倒了无依无靠的老人孩子怎么办啊！”西进家的说。
“可是我们又帮得了他什么，这么点小脚？山上地里去不得。”四海家的说。
“我们把脚放了，解除了束缚脚力能发挥。”明月家的说。
大家都认同这个建议，当时就把裹脚放了。
她们对鞋子进行了改装，改牛角粽子状成马蹄状，空隙里塞棉花。
她们穿着马蹄鞋走路稳当多了，慢慢脚趾散开变宽些，慢慢撑根拐杖可以上山下岭，慢慢下地扶犁掌耙。
也是从这时开始女孩不缠足了。
下面所述的是女人一天的劳作历程，鸡子一叫女人就起床了，这时还要点灯才能看见屋里的东西。
先洗漱一下就开始做人畜的早餐，鼎罐焖薯或土豆，小锅炒菜，大锅煮猪食。
老人孩子都起来了帮着照看火，女人就挑两担水到缸里。
胡乱吃两口扛起锄头扁担下地干活。
她们没有歇昼习惯，只有左手端碗右手握筷子时才找个墩子坐会儿。
放下碗筷又是扛起锄头扁担下地去。
结束了白天的劳作开始晚上的活计，纺完二十七八根棉头或织完两尺布或打好一只鞋底才上床睡觉。
女人们每天重复干着这些活儿，天晴一顶麦笠下雨一顶斗笠，不分天寒酷暑。
多年过去了，锅底人没有看到战火，也一直没有等到壮士们回来。
老人们先后离去了，孩子们渐渐长大了。
孩子们没见过战争，即使有战争他们希望上战场帮父亲一把。
江四海等四位壮士的后人还提议要山祭拜父亲，吵着解再和带路。
解再和把孩子们想法告诉了他们的家长。
这可把家长们急坏了，出去的都不见回来，再出去万万不可。
他们聚一起商量对策，大家七嘴八舌：
“他们的父亲还没回来，说明日本鬼子还没有被杀光。”
“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出去无疑是往砧板上送菜。”
“一家就这么粒把火种星，都走了洞底可要绝代了。”
“各家要看好自家的儿子。”
“脚长在他们身上，半夜跑了怎么看得住，总不能打根铁链子锁着他们？”
“那就把天梯拆了。”
“哎？这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出路，拆了就是挖了出路。”
“生活资源多半来源于外面，没有路怎么种地、采集呢？”
“自二十六人出去后锅底人口加的少减的多，现在就三十二人。把洞底下的土地全部开发利用起来温饱不成问题。”
说来说去也只有拆天梯才能关住这些管不住的孩子。
于是解再和从天梯中部拆开了一长段，这一段只有解再和能逾越，其他人望阙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