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nnet 26
Lord of my love, to whom in vassalage
Thy merit hath my duty strongly knit:
To thee I send this written embassage,
To witness duty, not to show my wit;
Duty so great, which wit so poor as mine
May make seem bare, in wanting words to show it;
But that I hope some good conceit of thine
In thy soul's thought (all naked) will bestow it:
Till whatsoever star that guides my moving
Points on me graciously with fair aspect,
And puts apparel on my tattered loving,
To show me worthy of thy sweet respect,
Then may I dare to boast how I do love thee,
Till then, not show my head where thou mayst prove me.
此诗更像一封致友人的信,诗人仿佛对着友人诉说着自己心里的话,听众是排外、唯一的,因为在结语的双偶句中,他这样感喟:“到那时,我才敢夸说我爱你多深,才愿显示我能给你考验的灵魂。”最后一行的译文其实与原文略有出入,原文字面意思为:不到那时,不到我能经得住你考验时,我是不愿意被众人知晓的。
考验什么呢?此诗大意是:诗人承认自己才学有限,文采差强人意,他觉得要直到自己能得到公众的认可,他才愿意公开自己对友人的深情。因而,前面的诗句中,诗人一直在表达这样的意思,即自己写诗不为了展示技巧,只是传达情谊。然而,根据人们对此诗的诠释,其中的自相矛盾之处在于诗人在全诗中充满了高超的技艺,如第4行中的“witness”“show my wit”与第6行中的“show it”等,就是修辞中的技艺。“wit”音节的反复,尤其是在诗行开始、结尾的反复,在达成诗歌节奏音律之美时,也有其达意的效果,其他的各种诗歌创作技巧也能在诗歌中轻易找到。
或许我们会觉得这是一种故作谦虚的姿态,其实不然。不久前我曾阅读到一篇文章,强调自视不太高的人其实比常人更为优异,因为他们会付出更多的心血,也更为投入。也有人从此诗第1、2行中的表述“我所爱的主啊,你的德行使我这臣属的忠诚与你紧系”看出了诗人与友人之间地位悬殊的差距,因为诗人称呼友人为“主”,自己是“臣”,而且诗人所爱的对象是男性也从该诗中得到印证。
诗人接着表述心意,说自己写这诗篇送交友人,是表达情谊而非炫耀技巧(第3—4行)。原因很自然感人,他说情感太深,而自己写诗的才气太欠缺,反而会因为词不达意而让感情显得贫乏(第5—6行)。
这种文字难以承载情感的表述,我们也在很多作品中读到过,情感充沛到觉得词穷的痛苦是普遍的。其实用情至深之时,无论怎样表白,当事人都会觉得语言的苍白。因而,诗人会希望友人能因为理解而产生积极的想法,这里的“积极想法”英文表述为“good conceit”,而conceit在莎士比亚时代还有巧妙修辞或诗意建构之意,因而有解释表示诗人所爱的友人很可能也是一位诗人,或至少知晓诗学。
很可能吧,毕竟好的诗歌需要精微、细致、敏锐的解读。能够懂诗人用心的人,必然心思精巧,能将好的诠释赋予灵魂的深思。第8行括号中的“all naked”,我个人的理解有赤诚相见、坦然接受的意思,即友人之间最不加掩饰而亲密的想法。
尽管有不少的解释都认为诗人有意贬低自己的诗歌才华,可是我始终认为他的表述是坦诚率真的。他在所爱的人面前是自觉卑微的,这种在自己心爱人面前低到尘埃里的感受,真正的原因就是太在乎,太在意,太欣赏对方,以至于始终觉得自己在仰视。第9—12行中,诗人的表达也是谦卑的:“要等到哪一颗引导我生命的星宿和颜悦色地给我指出了好运气,并给我褴褛的爱心穿上了锦裘,以表示我配承受你甜蜜的敬意。”诗人竟然祈求运气,并指出自己语言的笨拙粗陋。当时有众所周知的共识,即语言是思想的外衣,因而褴褛的爱心表达出了诗人在充满情谊时,却难以用他所认为的美好语言表述的困顿。所以,他不断努力创作,就是希望有一天语言这件外衣能成为锦裘,能配得上友人的尊敬。
曾见过相关评论,说这首诗隐藏着巨大的社会阶层差异,尤其涉及衣着这一社会地位的表征,因而认为诗人有寻求贵族资助之意。我并不认同,因为如果将不同的十四行诗作为完整、系统、有机的整体来阅读,第25首恰恰表达了自足的爱的幸福,诗人明显不屑于那些仰人鼻息的达官显贵,他觉得自己若是能坚定地爱,这是外力所无法改变的。因而,这首诗中的寻求资助之解必然是自相矛盾的。因而,其他学者所言的贵族青年的高阶层地位也是他魅力的一部分,在我的解读中似乎难以成立。诗人强调真切的爱,反对华丽的附着,关注独立自主的感情,鄙夷争名逐利的空虚,这些都在一首首诗歌中隐藏着。
他的词穷,他渴望更好的表达,希望修辞能企及情感的高度,恐怕都是因为他内心的感情十分诚挚热烈,让他每每企图表达时都觉得难以真正达意对等。
这样的心境,似乎更适于一位为艺术献身、为了创作疯狂的文学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