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的记忆:东北抗联教导旅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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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为了生存

1937年1月25日,天空灰蒙蒙的。一大清早,刁翎镇各保甲长就被通知到“红部”开会。这红部就是当地鬼子守备队驻地,抽丁、出荷、纳捐、归屯并户等命令都是那里发出来的,老百姓不知道这次鬼子又有什么鬼把戏,惴惴不安地等着开会的人回来。

到了晚上,消息传开了,日军守备队要镇上出荷200张马爬犁。

这刁翎镇在黑龙江省林口县,长期以来是抗联五军的游击区,抗联没少跟鬼子交手,互有胜负。

刁翎地处丘陵地带,群山环抱之间,日军在这里建有野战机场和通讯站、金矿,驻扎有日军守备队和伪森林警察,归屯并户,烧房子杀人的事没少干。

日军的动向很快传到隐蔽在山上密营中的抗联五军副军长柴世荣耳朵里。自从入冬下了雪,日军的飞机经常出来侦察,发现雪地里有人的痕迹,就会召唤讨伐队进山搜剿。柴世荣部的几个密营也被刁翎守备队破坏了,储存的粮食和服装都被鬼子一把火烧了。眼看就到年关了,柴世荣正在发愁怎么搞来粮食、棉服和弹药。

柴世荣(1893—1944),原名柴兆升,山东胶县人。1899年随父母迁往吉林省和龙县六道沟。1912年,柴世荣辍学赴朝鲜打工,1928年回国,报考和龙县警察。“九一八事变”后,柴世荣参加王德林抗日部队,被任命为救国军第四旅旅长。1934年12月,绥宁反日同盟军改编为东北反日联军第五军,周保中任军长,柴世荣任副军长。1942年冬,被任命为八十八旅第四步兵营大尉营长。后来在肃反期间被苏军契卡带走审查误杀。

八十八旅时期的柴世荣

有人觉得,冬天出击太冒险。柴世荣分析,小鬼子这次需要200张马爬犁,家当必定不少,咱部队几百口子人自认都张着嘴等饭吃、等衣穿,送上门的肉,即使冒点险也要吃。

后来刁翎抗日救国会的成员也送信来,说那是一个日军守备队要换防到林口县,他们这段时间搜刮到的东西都要带走。柴世荣觉得不能让小鬼子这么顺顺当当地走,得去凑凑热闹。

黑龙江省林口县城至刁翎的警备道,沿着沟谷有几处弯曲的盘绕,神龙见首不见尾,当地人称大盘道。这一带山虽然不高,但山坡重叠,沟壑屈曲,乌斯浑河蜿蜒而过,柴世荣决定在大盘道打个伏击。

不久,派出去的侦察员跟着救国会的人回来了,气喘吁吁地报告说,搞清楚了,是鬼子的一个大队,有300多人,要调防到林口县去,准备28日出发。

1月27日晚,月冷星稀,抗联五军二师五团全部人马,五军军部警卫营,刁翎青年义勇军,甚至妇女团、少年连都出动了,足足有800多人,从各个地方出发,向大盘道集结。

28日凌晨4点,寒气逼人,滴水成冰。柴世荣根据事先拟定的作战方案,把主力五团、军警卫营分别摆在警备道东西两侧的山坡上;把青年义勇军放到后山的树林中,负责切断敌人退路;妇女团和少年连摆在乌斯浑河边的柳条沟子里,作为一支奇兵,同时负责监视林口方向可能的增援。

早上,天上开始飘下雪花,战士们忍着彻骨的寒冷,做好战斗准备。鬼子的大队直到中午12点才磨磨蹭蹭出现在道路上,前面是一组尖兵,后面是大队的鬼子兵和望不见尾的200张马爬犁。

也许是下了雪的缘故,日军认为这个时候抗联不会出来活动,便放松了警惕。坐在马爬犁上的鬼子兵,一个个双手拢在袖筒里,揽着枪,把头缩进大衣,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前边的路上有抗联在等着他们。

午后1点,看日军都进了沟口里,柴世荣下令开火。一时间,雪堆后,树棵子里,都飞出带着火焰的子弹,咕咕响的是九二重机枪,哒哒哒的是歪把子轻机枪,咣咣的是掷弹筒和手榴弹,还有子弹打着转儿出来的老套筒,四面八方复仇的子弹像漫天的雪花一样飞向敌人。

日军一下子被打蒙了,很多人坐在爬犁上就送了命。五团和警卫营向山坡下的日军发起冲锋,许多日军死在抗联战士的刺刀和子弹下。

不过,日军终归是训练有素,很快就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成有组织的抵抗,交替掩护,并渐渐向没有枪声的乌斯浑河岸退去。

突然,在敌人撤退的方向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原来逃跑的日军像没头苍蝇般跑进了青年义勇军和妇女团的埋伏圈,足足吃了一顿子弹和手榴弹。

激战到下午4点,战斗胜利结束。日军一个大队全部被歼,还抓住了28名俘虏。至于那200张爬犁上的武器弹药和大米、白面、猪肉、饼干、糖果、纸币、金条、军用大衣、军用毛毯等全成了抗联五军的战利品。

抗联将爬犁和部分战利品还给老乡,便迅速转移到深山老林里去了。

1940年,王明贵的支队也打过这样的仗。

霍龙门是在嫩江上游左岸的一个小镇子,靠近中苏边境黑河,日本人在1938年修了一条嫩江到黑河的铁路,这里有一个车站。日本人为了养护铁路方便,在此地设了一个铁路物资总站,派兵驻守。长期以来这里并不是抗联活动的地域,但到了1940年情况变了,王明贵率领支队北征来到这里,一路征战,人困马乏,战斗减员过半,又赶上天寒地冻的冬天,部队陷入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困境中。这时,出外征粮的吴副官回来说,霍龙门站有个鬼子的大仓库,要吃有吃要喝有喝。

王明贵心里一动。部队这一阵连续作战,伤病很多,很难让他下决心打一场硬仗。可弟兄们很长时间没有吃过饱饭了,进入十月,小兴安岭寒气逼人,战士们还穿着褴褛的单薄衣服,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王明贵和支队的政委高禹民、参谋长王钧商量这个仗怎么打,最后决定先派人去侦察一下,摸清情况再说,反正与其冻死不如打他一仗。

王明贵化装成赶马车的车老板,带着一个副官就出发了。他们先到了一个炭窑窝棚住下,向导说,霍龙门离炭窑只有20多里,炭窑工人经常到那里给日本人送木炭,能知道镇子里的情况。

得知霍龙门住着大批的日军和伪森林警察,战斗力很强,王明贵有些泄气。这时一个烧炭老人凑过来,和王明贵攀上老乡,熟络后,老人得知王明贵真是抗联的,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告诉了他一个情况,说因为霍龙门从来没有来过抗联,所以那些鬼子讨伐队并不是总在这里驻防,每天从嫩江站开来一列车日军,有时住下,有时返回。那样的话,霍龙门就剩下一些警察和一个伪满洲国军的骑兵连。满铁的职工宿舍里有不少粮食和物资,铁路物资总站会有不多的日军守备队,但离镇子还有些距离。

王明贵一听顿时来了劲头,他托老人去镇子里摸清情况,约定当天晚上到炭窑窝棚听消息。

回到密营,他连夜与高禹民、王钧他们研究作战计划。

太阳西坠时,王明贵带着部队悄悄来到炭窑窝棚,把作战任务向部队做了部署。

他的计划是派七大队用机枪封锁日军守备队,阻止他们出来增援。八大队要消灭伪满洲国军骑兵连,缴获马匹和枪支弹药。王明贵带领直属中队去消灭满铁职工宿舍的日本人,王钧带着其他人砸开仓库,尽可能多地搬运物资。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去霍龙门探听消息的老人回来了。

时间一秒秒过去,已近掌灯时分,老人终于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他带来一个好消息:他亲眼看着兵营里300多个日军登上列车,开往嫩江方向。这样一来,日军守备队就没有多少兵力了。王明贵大喜,下令各部按计划发起攻击。

八大队首先把敌骑兵连包围起来,一声枪响,黑洞洞的枪口捅到窗户里,抗联战士齐喊“缴枪不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已经进了被窝的敌军,乖乖地把枪丢了出来。

这边枪响,王明贵带着人冲向铁路职工宿舍,没想到,这里的日本人还有枪。抗联一排子枪打过去,屋里鬼哭狼嚎。王明贵一脚踢开房门,并没有冲进去,而是留了个心眼躲到门外,果然一把雪亮的战刀,带着风声劈在门框上,王明贵抬手就是一梭子。

负责打援的七大队,安排了两挺轻机枪,还有几个拿水连珠的神枪手,把日军的兵营围定。

他们分出一个中队,捎带脚把铁路警察给消灭了,除了枪支弹药外,还缴获了不少羊皮大衣。

战斗打响后,日军兵营里一阵忙乱,很快,全副武装的日军冲出大门,迎面被机枪弹雨赶了回去,丢下几具尸体。

日军守备队不甘心,一边向嫩江县打电话报警,一边依托房屋和工事向外开枪。抗联战士很聪明,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让鬼子摸不清外边到底有多少人,天又黑,鬼子只好漫无目的地乱放枪。

仓库被打开了,大米、白面、食油、咸鱼干、棉衣棉裤、皮大衣,当然还有枪械弹药,这下可让王明贵他们“开了荤”,成了“土财主”。

每名战士都成了有两匹马的骑兵,一匹乘骑,一匹驮辎重。

剩下的粮食物资,他们让老百姓可劲拿,拿不走的,一把火都给烧了,霍龙门真成了“火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