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突围

1937年秋，黑龙江三江平原薄雾蒙蒙。坐落在宝清县西南三十里，宝清勃利公路旁的一个叫小城子的集团部落，凌晨遭到了李铭顺率领的抗联三军三十二团袭击。由于计划周密，抗联未损失一人一枪，就把小城子自卫团缴了械。不过枪声一响，消息很快传到宝清县城，宝清县日军讨伐队限令离小城子最近的夹信子镇伪警署警长俞殿昌立即增援。这俞殿昌可不是第一次吃李铭顺的亏了。这次“太君”的命令一出，俞殿昌首先想到这一定是李铭顺玩的围点打援的招数，又不敢抗命，只好带着自己的手下，一步三磨蹭地出来增援。远远地听见小城子方向的枪声渐渐稀疏，估计李铭顺应该得手撤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小城子村。

谁料薄雾中模模糊糊出现几个持枪的身影，俞殿昌一拍大腿，坏了，中李铭顺计了！他下令就地阻击。枪响后，有三个人影摇摇晃晃倒下，对方也开始密集还击，并传来叽里呱啦的日本话。原来他们打的是从宝清出来增援的日军讨伐队，误杀了三个日军，俞殿昌差一点就被鬼子队长用刀劈了。

俞殿昌干了蠢事，挨了一顿嘴巴，被关了三天。他顿足捶胸地感谢“太君”不杀之恩，当即表示：“俞某不才，误伤太君，罪莫大焉，今太君不以为恨，反给以戴罪立功之机，俞某知恩必报，不死当效犬马之劳。”

从此，俞殿昌跟李铭顺算是结上仇了。

他找来熟悉李铭顺的叛徒，首先把三十二团设在宝清西南山区白石河子的密营摧毁，毁坏了种的庄稼，挖走了他们藏的粮食。没办法，李铭顺把部队分成小股活动，自己带着团部的三十几个人来到了狼洞沟山谷尽头，在山林把头刘海楼建的趟子房 趟子房 趟子房：东北行猎习俗，猎人为了冬季狩猎方便，常常在猎场近处找一朝阳、窝风、近 水之处搭建的临时住所，常常保留着一些日用品，如锅、碗、瓢、盆、桶等，灶台角放有火匣。 休整。

这年冬天从进了腊月雪就下个不停，春节临近了，抗联的活动明显减少。俞殿昌觉得报仇雪恨的时机到了，他撒下去很多人，寻访李铭顺的线索。终于，他从一个进山打猎的村民嘴里得知，刘把头的趟子房住着不少人。

俞殿昌派出去侦察的特务回来报告，狼洞沟刘把头趟子房住的确实是马胡子，还在沟口和后山都放了岗哨，想摸进去要先解决岗哨。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过了腊八，东北老林子里冷得嘎嘎响，就在这个时候，俞殿昌领着日军讨伐队和森林警察摸了上来，他们没有走沟口，而是绕到山后上了山。也许是天太冷了，没想到抗联把后山上的岗哨给撤了。俞殿昌喜出望外，即令手下包围上去。

这天李铭顺和战友们刚刚睡醒起床，他刚出屋，准备去密营背点粮食回来，突然发现距此不过二百米的沟沿上有人影晃动。他也没顾上看清到底是日寇还是伪军，大喊了声，敌人摸上来了！话音未落，两挺机枪就像风一样号叫起来。

俞殿昌看到有人缩了回去，下令机枪掩护，把木刻楞包围起来。

外边，日军讨伐队用机枪封锁住大门和窗户。屋里，李铭顺并没有急于还击，他们匍匐在地上，透过门窗缝隙向外冷静观察。这次来的敌人还真不少，有宝清的日军讨伐队，有俞殿昌的伪警察，还有伪森林警察，足有200多人。

李铭顺告诉大家注意节省子弹，找机会突围。

开始李铭顺他们试了几回，这俞殿昌也是老奸巨猾，并没有移动部队，而是让机枪封锁住突围的方向，所以这几次突围都失败了。

后来李铭顺也想开了，反正鬼子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索性以逸待劳，既不组织突围，也不还击，只是静静地躲在屋里，偷偷观察着敌人包围圈的薄弱部位。

讨伐队打了一阵枪，看趟子房里没了动静，俞殿昌就开始喊话：

“快投降吧，你们跑不了啦！”

“归顺了，不杀头，还给官当!”

“来吧，放下枪，吃香的，喝辣的!”

可不管俞殿昌怎么喊叫，李铭顺就是不作声，连枪也懒得打。他心想：狗日的敢上来，我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可俞殿昌也明白，就刚才那阵枪，别说李铭顺了，估计连其他人的毛也没碰上。他才不会犯傻，冲上去送死呢。

鬼子队长等得有些不耐烦，想冲锋却被俞殿昌拦下。俞殿昌说，马胡子都是顶尖的炮手，狡猾狡猾的，太君别上他们的当。

就这样僵持着，日头过了山顶奔西边落下去。

李铭顺发现敌人因为惧怕抗联的枪法，都躲在壕沟里、倒木后咋呼，偶尔伸出枪口胡乱放两枪。

李铭顺安排几个人监视着，这边和战友们商量突围的方案。

大家认为，敌人都是胆小鬼，就靠着那两挺机枪壮胆，如果能把敌人的机枪干掉，那等于吓破敌人的胆。但怎么才能干掉敌人的机枪呢？

后来，他们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李铭顺主动承担打掉敌人机枪的任务。大家在定下突围的办法和突围后集合的地点、联络暗号后，开始分头行动。

李铭顺把自己的两支德国造二十响驳壳枪压满子弹，匍匐到被子弹打成筛子的门前。屋角一名小战士用棉大衣包上柴草，捆成个人形，李铭顺把自己头上的抗联布琼尼骑兵帽丢过去，让他扣在草人头上，不仔细看还真像个人样。

看大家准备妥当，李铭顺小心翼翼用根树杈顶开破木门，吱呀一动，就引来敌人一阵猛烈的机枪扫射，打得木屑、雪花乱飞。

敌人机枪足足打了半个多小时，刚停下来，李铭顺又去推那扇门，机枪子弹又像水一样泼过来。李铭顺借着停歇的空当看准了机枪手的位置。这次敌人认为这么猛烈的扫射下不会有抵抗了，就下令冲锋，机枪手怕误伤同伙，弹道开始抬高，就在这时，李铭顺喊了一声“打”，两把驳壳枪交替射击，敌人的机枪立刻就哑了。冲锋的敌人受到意外的袭击，一下子也愣住了，忘了放枪。就在这一刹那间，负责吸引敌人火力的那名小战士，把带着军帽的假人从窗口抛了出去，俞殿昌以为李铭顺从侧窗户跳出来要跑，大喊：侧面，侧面，马胡子要跑。敌人的火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

李铭顺抓住战机，一声令下，冲！三十几名抗联战士杀声震天，边射击边从门口冲出来。李铭顺闪转腾挪，利用掩护向敌人冲过去，连发的驳壳枪就像两挺小机关枪，突突地喷着火舌。敌人不明情况，心惊肉跳，立刻就卧倒了。

李铭顺带着三十几名同志冲出包围，在夜色和山林掩护下，向沟外撤去。

就在快到沟口的时候，一颗流弹飞来，击中了李海伦排长的腹部，肠子带着一股热气和鲜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捂住伤口，赶了几步，倒下了。李铭顺赶紧回来，李海伦有气无力地说，团长，你们赶快撤，我掩护。李铭顺喊来两名战士要背着他走，他直摆手，把手榴弹给我留下……

李铭顺与战友们撤走的后面，枪声响起，最后在一声爆炸声后，一切归于寂静。

李铭顺率部突围出来后，讨伐队循着他们的踪迹紧追不舍，没办法，李铭顺只好向边境转移。到了黑龙江边上，俞殿昌看到抗联的人已经到了江冰上，急了眼，向他们开枪，有几名抗联战士中枪倒下。李铭顺急中生智，他举枪朝苏联边防军的岗楼上空放了两枪。边境线上早已严阵以待的苏联边防军枪炮齐鸣，打得俞殿昌他们头都不敢抬。俞殿昌又挨了讨伐队日本军官的嘴巴，被骂引起边境纠纷。

跟李铭顺在一起的于保合、李在德两口子笑了：你这招灵啊，咋不早使？

李铭顺说，俺这是告诉小鬼子，咱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