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百无禁忌，一笑杀人

杨无忌没有干坐着。

他是人。

现在是早晨。

他也要吃东西。

他要吃东西的时候，一定会吃。

但现在他没有吃东西。

因为他吃的不是粉面包子油条馒头之类的东西。

他要吃饭，而且也要吃菜。

平安客栈早上只出售粉面包子馒头之类的东西，不出售饭菜。

但杨无忌要吃，王厨子就不得不做，而且必须很快做。

伙计快步跑到厨房，要王厨子做饭以及准备好七个菜，随后便将一坛足有七八斤重的酒抱到杨无忌身前的桌上。

可是杨无忌根本没有看。

他直挺挺坐着。

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人，也不像是一把标枪，而像是一口剑。

一口虽然还藏在剑鞘，但每个人都感觉到锋芒的剑。

这口剑若要杀人，那么又有几个人能抵挡呢？

不知道。

大堂中没有人知道。

可大堂中的人都知道一件事：无论什么人若想面对这口剑，都必须做好准备——死的准备。

饭菜很快就送上了。

王厨子做菜一向很快，但这次却慢了不少。

慢不是因为偷懒，而是因为用心。

王厨子不得不用心，因为他不想死。

杨无忌不满意，他就得死。

王厨子没有进大堂，送菜的是伙计，而不是王厨子。

杨无忌看着这满桌的丰盛酒菜。

他也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用了七种手法检验这些菜肴美酒以及白米饭有没有毒。

他看上去不像是个小心的人，可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小心。

饭菜没毒，美酒也没有毒，碗筷也没有下毒的痕迹。

杨无忌的心情很好。

心情好的时候，他的胃口也一向很好。

平日每顿他只能吃三碗饭，可今天，他打算吃五碗饭。

五碗饭大概九成饱。

他本来想吃个十成饱，可今天只能吃九成饱。

一个人如果吃个十成饱，行动的时候必然会迟缓一些，特别是拔剑的动作更会迟缓不少。

可九成饱不一样。

吃了个九成饱，拔剑杀人的时候，一样很快，而且比任何时候都快。

杨无忌有经验。

这一方面他的经验一向很足。

可是杨无忌只提起了筷子，一碗饭也没有吃，甚至于一颗白饭也没有吃。

因为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杨无忌一向很小心，他从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无论什么人令他感觉到了威胁，他就杀人。

有人在面前的时候，他极少吃饭，除非他相信这个人对他没有威胁。

这人当然是例外。

杨无忌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冷冽的眸子看着他。

他虽然没有说话，可他的意思，任何人都明白。

“你来干什么？”

这是杨无忌的意思。

秋满天当然明白，可秋满天却似乎一点也不明白。

因为秋满天才被杨无忌看一眼的时候，便已在杨无忌面前坐了下来，回了一句：“我可以陪你吃一点。”

秋满天的言辞语气，都不是请求的意思，而是居高临下的施舍，仿佛陪人吃饭，已是很给人面子了。

大堂中的人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们不敢相信有人居然敢招惹杨无忌。

可他们不得不相信，因为事实就在眼前。

杨无忌的脸色本来很红润，可一下子铁青了。

阳光照射进大堂，大堂本来很温暖，可骤然冷冽如撼动。

这是恐怖的功力造成的，也是可怕的杀气成就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杨无忌已经生气了，可秋满天仿佛有点笨，根本不知道主人家不想请他吃饭。

秋满天虽然似乎有些笨，但手脚却非常灵活。

极短的时间，秋满天为自己盛了一碗饭，而后拿起筷子，夹了七样菜在碗里，狠狠爬了几口，而且他也从巨大的酒坛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杯就在手里，一饮而尽。

等喝完以后，秋满天才望着杨无忌笑了笑道：“不必客气，一起吃。”

他仿佛本来就是主人，而不是客人。

杨无忌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但脸色已铁青，一双眼睛也没有一点表情，可眼中已有小小红点出现。

他冷冷望着秋满天，冷冷道：“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秋满天吃饭的动作没有停。

他吃饭吃菜喝酒，忙得不亦乐乎，仿佛已将眼前的美味佳肴当作了一群绝代佳人，下定决心赶尽杀绝。

而令人佩服的还是，他居然还来得及在百忙之中回应。

“什么事？”

杨无忌道：“我想不想请你陪我吃一点东西。”

杨无忌的声音也平静极了。

如果不看他的脸色，眼神，任何人都看不出他已在生气。

很快，即便看他的脸色、眼神，也看不出他有半点生气。

因为他的脸色已恢复了红润，眼睛中红点血丝也消失不见，看上去和刚走进来的时候没有区别。

秋满天将一碗饭吃饭，又喝了一杯酒，这才给出了回答。

秋满天道：“我不必问。”

杨无忌道：“为什么？”

秋满天道：“因为我看得起你，才让你请我吃饭，我若看不起你，你跪下来求我，哭喊着叫我爷爷，我也懒得和你吃饭。”

大堂中的每个人都看着秋满天。

他们看秋满天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一个白痴一样。

——这种话只有白痴才能说得出，而在杨无忌面前说出这种话，那么就只能是一个死白痴。

可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佩服秋满天的勇气。

世上大概除了秋满天，已没有任何人敢对杨无忌说这种话，也绝没有任何人敢对杨无忌如此无礼了。

燕十三本来是望向秋满天、杨无忌的，可听到这句话，他已低下了头。

他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剑柄。

那个插进镶嵌了十三颗明珠剑鞘的剑柄。

燕十三极少会做这种动作，只有准备出剑的时候，他才会做这种动作。

现在他已准备出剑了。

但现在似乎不是出剑的时候。

秋满天的这种话，无论任何人听到了，都会生气，可杨无忌似乎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杨无忌非但不生气。

他反而笑了。

杨无忌只笑了一声。

杨无忌笑起来其实很好看，令人感觉说不出的慈祥。

可是笑容一向很少出现在杨无忌的脸上。

因为笑容一旦出现的时候，也代表杨无忌想要杀人了。

一笑杀人，百无禁忌，杨无忌的这个外号，不是浪得虚名的。

不过这笑声很短促，笑容出现的也很淡。

一声微笑以后，杨无忌冷淡的声音居然也温和了起来，而且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我一向不喜欢请人吃饭，但你是个有趣的人，因此我可以请你吃饭。”

秋满天也笑了：“你也是个有趣的人，因此你才配和我吃饭。”

“多谢。”杨无忌真的多谢秋满天，他居然还对秋满天微微躬身低头。

这种事情在杨无忌身上是很少见的。

黎平子看到这一幕，简直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了，同时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知道杨无忌做出这种动作的时候，代表杨无忌想要杀人了。

不过杨无忌还没有杀人，他对秋满天躬身行礼以后，居然提起酒坛，主动为秋满天倒了一杯酒。

他的手很稳，倒酒的动作也很规矩。

手一用力，酒水就到处，而且瞬间倒满。

杯中酒水一滴未洒，坛中酒水也一样。

秋满天似乎很满意杨无忌对自己的客气，但却又提出了一个过分的摇头。

他将空碗放在杨无忌的面前，“道长既然愿意为我倒酒，那么盛饭也不为过吧。”

杨无忌没有动，只是问道：“为什么要我盛饭。”

秋满天道：“因为你离饭桶近一些。”

这是事实。

可饭桶就摆在杨无忌秋满天面前，饭桌也不大，秋满天可以轻而易举的盛到饭，可秋满天却不盛。

杨无忌看了一眼饭桶的位置，点了点头，道：“的确离我近一些。”

“麻烦道长了。”秋满天满脸笑容。

杨无忌也没有再说什么，立刻为秋满天盛饭。

秋满天看着摆在面前盛满白米饭的碗，似乎满意极了，因此大笑了起来。

他在大笑之中，将刚倒好的酒，一饮而尽

他喝得很快，也很急，仿佛就像是三年没有喝过酒的酒鬼一样。

几乎一仰头，酒便已喝完了。

他随即放下酒杯。

可是他已没有放下酒杯了。

因为杨无忌的剑已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这一剑也不怎么如何了不起。

只是快狠准而已。

极快极狠极准。

这三个字，加起来，也不如何了不起。

不过一个字——死。

剑光一闪，剑戳向秋满天的咽喉。

百无禁忌，一笑杀人，若要杀人，百无禁忌。

杨无忌的外号是绝对名不虚传的。

因此他发出这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