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图案设计的形式美法则

图案形式感的核心是程式化和秩序化，二者之间的关系是相互联系和相互制约的。程式化和秩序化是不可分割的，程式化包含着秩序化的因素，秩序化则控制着程式化的完成。程式化就是创作者在创作中根据主题和审美需求，按照一定的格式表现客观世界，使无定形的事物明确起来，如常见的风、云、雷、电图案；使任意运动的事物静止凝聚起来，如水流、火焰图案；使并不存在的事物变成可视的具体形象，如传统的龙凤图案；使抽象无形的事物隐含于具体实在的形象中，如福、禄、寿、喜图案。这些加工、提炼和再现，形成了带有明显主观意向的统一格式。程式化的形成是复杂的，但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承袭性。一种装饰语言的形成不是一时的，而是经过多少代人的审美习惯集中反映形成风俗而逐渐产生的。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程式化造型语言。同为图案作品，亚洲、欧洲和非洲的造型风格是大相径庭的。即使是同一民族的不同地域，其造型风格也有很大的区别。同为民间木版年画，北方的造型风格较粗犷，南方的造型风格则灵秀、细腻。在艺术创作中，程式化的东西经过不断积累，其所具有的统一面目就形成了不同的风格，某个人的风格、某流派的风格、某地域的风格、某时代的风格等。

秩序化就是将自然状态的事物按一定秩序进行排列，建立一种人为的艺术秩序，使观赏者在心理上产生一种同步的情绪共鸣。秩序存在于宇宙万物之中，大到宇宙天体，小到动物、花卉、微生物，只要认真分析，都可发现其规律和秩序。所以说，造型艺术世界也是秩序的世界。美是以秩序为前提产生的。因此，在图案中，有秩序是美的，无秩序则不美。

一、变化与统一

图案形式美的总法则是变化与统一。宇宙间的一切事物都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变化，但又统一于某种形式之中，自然界如此，人类社会如此，所有的艺术表现更是如此。如大自然中的花卉，五彩缤纷、形态各异，但又富有条理，互不侵扰；在不同的季节里，花开花落，草枯叶生，又显得极有规律。人类社会中的事物，其变化更为复杂，但又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相互制约，形成了一个变化的、庞大的统一体。图案取材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是对客观世界的反映，因而也就必然会把这种美的规律带入画面，这样才能赋予作品强烈的形式美感，从而产生诱人的艺术魅力。

变化与统一既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舍去一方，另一方则不复存在。变化的因素越多，则运动感越强；统一的因素越多，则静态感越强。图案若只一味地追求变化，就会杂乱无章；若只强调统一，又会呆板单调，没有生气。只有两者有机结合，在变化之中求统一，在统一之中求变化，才能产生既生动又协调的画面效果。

图案设计的其他形式美基本法则是由核心法则“变化与统一”派生出来的。它们是对称与均衡、条理与反复、对比与调和、动感与静感、节奏与韵律和比例与对照。

二、对称与均衡

对称的形式在生活中十分常见，如人的左脸和右脸，飞禽、昆虫的双翼，花卉的叶子、花朵、果实等，都是以对称的形式有规律地生长排列着。中国古典建筑中的亭台楼阁、庙宇殿堂等，其建筑布局和外观基本都采用了对称的形式，在视觉上取得了庄重、肃穆的效果。对称能给人以稳定的感觉，但过多的对称重复会使人觉得单调、呆板。

在图案设计中，对称又可以分为绝对对称和相对对称两种形式。绝对对称即中轴线两边或中心点周围各组成部分的造型、色彩、表现手段完全相同。绝对对称可分为左右对称、上下对称、上下左右对称、转换对称和旋转对称等形式。对称的形式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有广泛的应用，如我国民俗中，逢年过节、娶媳嫁女等喜庆日子里所贴的对联、窗花、福字、喜字等都采用了对称的形式。同时，对称也有完美和成双成对的吉祥寓意。过去在农村里小孩子用的虎头鞋、虎头枕也是对称形式妙用的典型。转换对称和旋转对称是特殊的对称形式，给人的感觉是庄重之中又多了几分活泼和自由（图1-1）。

相对对称是指在绝对对称的结构中有少部分内容出现不对称的现象。这种形式既不失对称形式的稳定感，又显得灵活、自由（图1-2）。如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画，画面灵活地运用了对称形式，在大的对称结构中，人物、动物的安排极为自由，众多造型错落有致、浑然一体，充分体现了我国古代工匠的设计才能。另外，我国有些地区有过年贴门神的风俗，左右各一神像，其形象并不完全相同，但就整体而言只是大同小异而已。对称式的门神给人以威严感，同时又因左右的差异丰富了人们的视觉感受。

均衡也称平衡。它不受中轴线和中心点的限制，没有对称的结构，但有对称的重心。它由形的对称变为力的对称，给人以同量不同形的感觉，体现了变化中的稳定（图1-3）。

三、条理与反复

条理即对事物有规律的组织与安排。当我们走在山间小路上的时候，会看到山坡上有连绵不断的梯田，路边有一行行树木，远处的一座座农舍，这美丽的田园景色显得井然有序。在都市的道路两旁，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立交桥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井然有序，这些景观同样显示出秩序的美感。条理作为图案的一种形式美法则，就是要将繁杂的自然物象有规律地加以整理、概括，使之成为变化有序的统一体。条理越单纯，所形成的画面效果越庄重、整齐；条理越复杂，所形成的画面效果越活泼、自由。

反复是指相同或相似的形象或单元以某种形式有规律地重复排列，给人以单纯、整齐的美感，如心跳、呼吸、细胞组合、日出日落、春夏秋冬之交替、大海的潮涨潮落等无不内含反复。作为图案设计的形式美法则，反复能使人们感到节奏、快乐、生命的活力，能加深人们对某一事物的认识，但如果运用得不好，也会使人产生单调、乏味的感觉（图1-4）。

四、对比与调和

对比能够使对立的双方鲜明地展示各自的特点，形成视觉的焦点，增强对视觉的刺激强度，是对事物矛盾的展现。任何对比的本质都是一种差异，而差异的前提是变化，这种变化中的差异在一定的条件下又能相互补充、提示，构成一个整体。

图案形式的对比包括画面构图方面的虚实、方向、聚散等对比，造型方面的大小、长短、方圆、粗细、曲直、疏密等对比，色彩方面的明度、色相、纯度、冷暖等对比。另外，还有图案采用的不同材料的质感对比和不同工艺手段的对比。图案靠众多的对比因素产生了丰富的变化，活跃了画面效果。但是如果过分强调对比，就会使画面显得过分刺激，让人难以接受。因此，在采用对比这一形式时，必须通过调和的形式使其统一。

所谓调和，就是使构成各种强烈对比的因素协调、统一，使之趋向缓和（图1-5）。

五、动感与静感

运动的感觉通常是指某一物体位置的移动。这种移动可以从生活中直接观察到，如人的行走、野兽的奔跑、蝴蝶的飞舞、汽车的行驶、烟花的升腾等，静止则与运动相反。

在图案中，实际上动与静是不存在的，所有图案无论采用什么形式和表现方法，都是静止不变的。所谓的动感与静感是画面的内容与真实的感受相联系而产生的。动感与静感也来自人们的视觉经验，是相对比而存在的。一般来讲，变化的因素倾向于动感，统一的因素倾向于静感。具体在构图方面，均衡的构图倾向于动感，对称的构图倾向于静感。对称形式中的旋转对称倾向动感，其他对称形式倾向静感。在造型方面，曲线倾向动感，直线倾向静感；用线造型倾向动感，用面造型则倾向静感。在色彩方面，对比强烈的色调倾向动感，对比含蓄的色调倾向静感。

六、节奏与韵律

节奏是从音乐中借用的术语。形成节奏有两个重要因素：一个是时间因素，即运动过程；另一个是强度因素，即运动过程的强弱交替变化。节奏是由音响运动的轻重缓急形成的，其中节拍的强弱或长短交替出现而形成一定的旋律，产生悦耳的曲调。节奏是整个乐曲中不可缺少的基本因素。图案中的节奏实质是人的视线停留于画面在时间上所做的有秩序的运动。

韵律是从诗词中借用的术语，指诗词中的声韵和节律之意。诗词中反复出现的相同声韵和有规律的重复句型产生了韵律。有韵律的诗词在结构上和谐、统一，读起来朗朗上口。实际上，韵律广泛存在于宇宙万物之中，如花卉枝叶的分布、枝干的粗细、叶子的大小、叶脉的分布等；再如动物毛皮上的斑纹，不同形状但有规律地排列也充满着韵律的变化。大海的波涛，后浪推前浪，周而复始，同样存在着韵律的因素。

同音乐、诗词一样，图案也有自己的节奏与韵律。节奏不仅是图案骨架的组织基础，是美感的基础，也是自然现象审美意义的条件之一。巧妙地运用节奏能使观者神往迷恋。它能激发和丰富人们的想象力，能引起人们视觉上的快感。一般来讲，在艺术形象与色彩结构中往往存在一条或隐或现的韵律主线。它好似乐章的主旋律一样，贯彻于艺术品结构的始终，这条线的变化凝聚着形体与色彩的韵律，它能使观者产生不同的心理反应。一位高明的设计师在安排这条韵律线时，绝不会只着眼于点、线、面的局部安排，而是会全面统筹，使之统领着装饰元素中千变万化的各种形态，如中国的古典壁画、鸿篇长卷，都受一条主线所制约，即离不开一条总体主线的决策，这也是通常所谓的骨架，而图案的骨架则更规范、更有条理、更单纯（图1-6）。

七、比例与对照

比例是一个数学概念，通常是指同一物体放大或缩小后的数量关系，也常指事物整体与局部、局部与局部之间的数量关系。绘画中的比例是自然物象的反映，如进行人物写生，最基本的比例关系是三停五眼、立七坐五盘三半等。学习绘画首先要掌握比例关系，设计图案时比例关系也很重要，但它与纯绘画有所不同，有相似的一面，也有不同的一面。所谓相似是指某些接近写实的图案，基本是按照自然的比例关系描绘的。尽管画面运用了许多装饰语言，但仍未脱离自然的比例和真实感。所谓不同是指比例在图案中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即不受自然比例的限制，根据需要来安排图像之间的比例关系，由注重自然比例变为注重画面比例。这种比例关系在图案中广泛采用，给人以强烈的装饰意味。如我国古代绘画及民间木版年画中的人大于山、水不泛舟等超自然的夸张手法，将观者引入想象丰富的神话境界。另外，比例还含有量的成分。如绘制图案的颜料，则需创作者根据需要进行配色。

对照，即相互参照，具有衡量的含义。图案要给人以强烈的形式美感，各个造型之间的比例关系、造型与空间关系、色彩关系等是否得当，均要以对照的形式来衡量。对照、衡量的过程就是总体把握、调整画面效果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