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目食

【原典】

何谓目食？目食者，贪多之谓也。今人慕“食前方丈”之名①，多盘叠碗，是以目食，非口食也。不知名手写字，多则必有败笔；名人作诗，烦则必有累句②。极名厨之心力，一日之中所作好菜不过四五味耳，尚难拿准，况拉杂横陈乎？就使帮助多人，亦各有意见，全无纪律，愈多愈坏。余尝过一商家，上菜三撤席，点心十六道，共算食品将至四十余种。主人自觉欣欣得意，而我散席还家，仍煮粥充饥。可想见其席之丰而不洁矣。南朝孔琳之曰③：“今人好用多品，适口之外，皆为悦目之资。”余以为肴馔横陈，熏蒸腥秽，口亦无可悦也。

【注释】

①食前方丈：吃饭时面前一丈见方的地方摆满了食物。形容吃的阔气。

②累句：病句。

③孔琳之：字彦琳，南朝文学家、书法家，会稽山阴人。

【译文】

什么叫目食？所谓目食就是贪图菜多。现在有人仰慕用餐丰盛奢华的虚名，盘子和碗重重叠叠，这是给眼睛吃的，不是给口吃的。这些人不知道名家写字，写得多了一定有病句；名人作诗，作多了也会有病句。有名的厨师即使竭尽心力，一日之内能做出四五味上等的菜品，已很不易，何况要应付乱七八糟的酒席呢？即使帮厨的人多，也是各有见解，没有统一规则，反而人越多越糟。我曾到过一个商人家参加宴席，上的菜竟换了三次席，点心十六道，食品共计四十多种。主人自我感觉颇为良好，而我结束宴席回家后，还得煮粥充饥。可见那席菜虽然丰盛却品味不高。南朝孔琳说过：“现在的人讲究菜式多样，可很少有几样好吃的，大多都是用来饱眼福的。”我认为菜肴如果胡乱地摆放，被腥气秽污熏蒸，那么肯定享受不了口福而大扫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