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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转变 小产

林纾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那我现在还有可能再等几天看有没有可能自己流掉吗?如果清宫的话,选择哪种方式好?”

医生说:“说不好,有些人也可能可以自然流产,但自然流产不全的话,还是要来清宫。药流的话,要住院至少三天。刮宫术呢,不管有痛无痛,多少会让你的子宫内膜变薄。你自己考虑一下,反正接下来端午节,医院放假,你只能节后再来预约手术了。”

林妈宽慰她:“我会过去照顾你坐小月子,你不要害怕。我年轻的时候,怀你弟之前,有一天骑着自行车突然就流血了,去医院才知道是小产。医生也吓我,说什么可能流不干净,影响生育,我不理他,觉得没什么不舒服就回家了,后来还不是又有了你两个弟弟。还有你小姨,打了好几次,自己去自己回,当天还接着去干活。”

林妈帮她问了家里保健院的熟人,回复说对身体伤害都差不多,但无痛比较不受罪,睡一觉就好了,术后好好休养调理,三个月到半年后又可以备孕了。

张墨说自己当时也面临一样的问题,她也是问了几个朋友,最后选了无痛。哪怕是这样,醒来的时候也哭得不成样子。

林纾想,如果知道得更多一些,是不是就能减少恐惧?所以,她上备孕网站浏览了很多帖子。同是天涯沦落人,那么多有相同遭遇的备孕姐妹在分享经历,有人跟她一样痛苦,质问为什么,有人鼓励自己同时也鼓励别人勇敢点,迈过去。

林纾决定不再增加自己的痛苦了,她的人生不是只有怀孕一件事,她要对自己好一点。

她问程远:“下周几你有空?我要去预约无痛手术了。”

她却是真的没想到,程远会告诉她:“让两位妈妈陪你去,好不好?我下了班,就去接你。我下周要模拟机复训,时间是几个月前就定好的,培训处不允许请假。”

林纾的悲痛情绪这一刻终于积攒到了顶峰:“程远,你扪心自问,你这样对得起我吗?从我保胎,就是自己一个人,忍着肚子的不舒服,忍着头晕嗜睡和呕吐的感觉,隔天就单程一个半小时、往返三个小时开车去省妇幼,一个人排队、挂号、化验检查、看诊。你知道我之前从来没开过这么远的车吗?你知道我一个人有多孤单吗?你知道我内心一直受着多少煎熬吗?你知道我有多想依赖你,却发现自始至终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么多,默默消化悲伤吗?工作,工作,工作,你永远都有工作!我也是有工作的,为什么我就要受这种苦!我恨不能让你经受这一切!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可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你,为什么是我!程远,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女人受伤,可以哭,可以怒,男人却被规训得只懂得隐藏和找解决方案,不允许释放情绪。程远此刻终于也不再掩饰自己:“我也想!我也想干脆是我,这样我也不用这样无能为力还被你不停指责!那你说,你要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辞职吗!公然违抗纪律,放弃执照吗?!”

为了照顾林纾,林妈和程母端午节前都已经来了。程母拉着程远:“你们领导怎么可能这么不通情达理,赶紧请个假。”林妈却对林纾说:“你嫁给他,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工作性质。他去了有什么用,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懂得照顾小月子。我们陪你去,让他到时候来接你不就好了。”

林纾心中真的是恨。她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程远做出这种事来。

她自然知道模拟机复训不能请假,她一位男同事就因为培训期间,妻子生孩子还要走特批才能请假,愤而放弃执照考试。

但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程远不能陪自己做手术,就是对她的亏欠,他却毫无歉意,还当着她妈妈的面就对自己大吼大叫。这让林妈该多伤心,多心痛自己女儿?他只顾发泄自己情绪,到底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在受苦,到底是谁此刻应该被安慰?

她越是恨,越是咬紧牙关,无论如何要把这一关闯过去。林纾就是这样的人,爱他,就想依靠他,表现得小鸟依人;不爱他,却会理性冷漠,客气疏离。

节后第一天早上,她就自己开车,带上林妈、程母去预约手术、做术前检查。检查项目很多,排队的人更多,她在医院几栋楼里穿梭,傍晚才做完所有检查。

开车返程的时候,雷声轰鸣,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大得雨刮器都来不及清理,能见度不超过50米,她打开了雾灯、双闪,跟前面隐约可见的车一样,用20米每小时的速度缓慢行驶在高速上。走了一天,她觉得腹部更痛了,但三人的安全系于她一身,她不得不咬牙强打起精神应对。

好不容易回到家,她已经腹痛如绞,几乎走不动路。去洗手间一看,果然,流了好多血,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卫生棉一下子就湿透了。

程远下班回来知道后,问她要不要先去医院看急诊。林纾不想做紧急有痛清宫,拒绝了,但林妈很坚决:“万一今晚就流了呢?这样不行,明天你根本不可能开车或者搭车去医院,不如现在就让程远送我们过去。你不想去看急诊,至少可以在旁边酒店住下,有紧急情况我们还可以马上去医院。”

白天程母还犹豫地问:“真的没希望了吗?万一还有可能是好的呢?”这会儿她亲眼见到,再也不说这种扎心的话了。

三人当即收拾行李,程远送她们到酒店。条件很差,但这是离医院最近的一家快捷酒店了。

她痛得一夜没睡。阵痛间歇性地发作,就像有人使了狠劲,时不时地拧她的小腹一样。血块止不住流,她甚至想,如果就这样把空囊排出来,那自己就不需要再这样受罪了。可是没有,她只是一直流血,一直阵痛,一切好像没有尽头。

林纾没有经验,竟然连卫生棉都没带上,幸好程母带了好几条浴巾垫上,不然酒店的床都会弄脏。她忍着不敢哼声,连翻身都尽量控制,怕让本来就失眠的林妈更难入睡。她就这样蜷缩成一团,孤独,无助地看着窗外从寂静的黑夜,到露出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