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微信说》10.小巷路口

梦婷初来小镇，总能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妪站在青砖黑瓦的巷口张望，就连阴雨天气，她也会撑着油纸伞，在雨中长久驻足，似是在等人……

这一天，梦婷与小姑子小玲儿出门赶集，又遇到了在巷口的老妪，她便暗暗指了指老妪的背影问自己的小姑子：

“玲儿，她为何一直站在巷口？”

玲儿一听，忙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回道：

“等人，等她的郎君，据说，已经等了50多年了。一直没回来……”

“怎么这么傻？”梦婷下意识地反问，又按耐不住朝老妪望去，见她虽已年过花甲，皱纹和白发丝毫没有迟疑，都爬满了她的头面，周身水绿色的襦裙，除了眼神貌似婴孩儿，那身打扮，真的很是不妥。

疑似装嫩？

浓妆也难以掩盖美人迟暮，岁月对谁都是公平的。

梦婷透过老妪的脂粉，依稀能分辨出她年轻时的风华，她的背影如果不是华发，还似少女一般苗条而端庄。

“世上总有傻的，可都没有这赵婆婆傻。”

“为何这么说？”

“年轻时，赵婆婆是远近闻名的名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歌声更是优雅动人，多少达官贵人为了一睹其风采，都一掷千金。她13岁挂牌，14岁便认识了一位驻地的官爷，从此，为他守身如玉。两人更是海誓山盟，商量着，等官爷回家请示父母，就来为她赎身，三媒六聘上门求娶……”

“那又为何至今孤身一人呢？”

“那官爷出征打仗去了，临行时，就在巷口分手，让赵婆婆等他凯旋归来……”

“那官爷战死沙场？赵婆婆一生为其守身如玉？”

“不是！”小玲儿摇了摇头，又说道：

“多方打听，那官爷确实在打仗的时候，受了箭伤，却并未致死，还托人送来书信了银两为赵婆婆赎身，把她安置好，开了一个酒楼，嘱咐她等他病愈归来……”

“后来呢？”

“后来就一直杳无音讯，连那位朋友也再未出现过。”

“唉！多半是官爷家里嫌弃她出身不好，另娶她人了。”梦婷心里想着，男人多是不可靠的，尤其是无法独立的男人，更是如此，赵婆婆怕是遇到了负心人。

“谁都是这么劝赵婆婆的，可她不信，不肯再嫁，除了经营酒楼，平日里就在这巷口等官爷前来。”

“为什么不在酒楼等呢？年岁这么大，雨天路滑，也不安全啊！”

“她说，她官人是外乡人，对这里不熟，只认得这巷口，这条路，一旦错过，他就找不到她了……”

“赵婆婆的事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年幼时，我发高烧无钱医治，若不是她及时出钱帮我找来郎中医治，早早就不在人世……所以，于我，她像娘亲一般。”

“哦——”梦婷这才释然，却又似想起什么，又追问道：

“你可知那官爷的姓名？是哪里人？”

“说来也巧，那官爷还是嫂子的同乡，姓俞名墨辉……”

“俞墨辉？倒是与我在余杭老家的长辈同名同姓呢！”

“对对对！就是余杭人。”小玲儿似乎只听到了地名儿，就很是兴奋。

“呃~同名同姓的老乡？可……我那位叔公，早年就夭折了……不会是……”

梦婷依稀记得小时候，母亲曾再三告诫过哥哥们，不能像家族中的俞墨辉，恋上风尘女子，忘了祖训，最后，不得善终……似是家族的反面教材……

如今想来，赵婆婆等的那个情郎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叔公？

如果是，那么这位早夭的叔公，并非母亲口中的纨绔子弟，也不是自己猜忌的负心人，更不是近邻所怀疑的无情之人……而是，至死都未曾忘记自己誓言的男子汉，也不算辜负赵婆婆痴心等待这50余年……

梦婷决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如果，告诉赵婆婆，她不敢想象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人，总是有个念想，才会有面对这炎凉世态的勇气和耐心。

不知为何？梦婷总觉得，赵婆婆在巷口不会孤单，或许，叔公早已陪在她身边，熟悉她走过的每一个足迹，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守护着自己的诺言，不曾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