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林小萍的另一面（1）
艾晴、张帅站在乡下某栋三层楼房前，它的面积比周围其他楼房大了两三倍，外墙的装饰也明显比其他楼房好，一楼是一个开放式的超市。
“看来佳佳说的没错，果然一进村就能认出来。”
佳佳既是艾晴的朋友，也是林小萍的朋友，自从二人大吵一架就地决裂以后，她一直被夹在中间觉得很不好受。所以，当艾晴主动问起林小萍的事情时，她一股脑儿全说了，艾晴问她要了地址，她以为艾晴是要去探望生下二胎儿子不久的林小萍，期待着二人可以和好如初。
张帅从后备箱中提出花束和水果篮：“进去吧。”
艾晴犹豫道：“不可能是她吧？”
张帅：“是或不是，进去看看，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艾晴和张帅走进超市，四处张望寻找林小萍，可只见门口的结账处坐着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少年抱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儿。
少年问：“你们找谁？”
艾晴：“请问这里是林小萍家吗？我是她的……”她们现在已经不算是闺蜜了。“我是她的大学同学，过来看看她。”
少年欢喜道：“原来是姐姐的朋友啊，她和姐夫、公婆带着小儿子去祠堂了。”
艾晴又问：“你是小萍的弟弟，林小兵？”
林小兵：“是啊，原来我姐姐和你提起过我啊。”
艾晴：“以前听说过，说你是老来得子，还说你特别听她的话。”
林小兵笑笑：“我带你们去楼上休息，姐姐他们晚饭前就会回来的。”
艾晴回头看了一眼张帅，得到肯定的示意后，回答道：“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林小兵抱着小男孩，带艾晴二人走上楼梯，来到二楼的客厅，把小孩子放到沙发上坐着，又端来了水果和瓜子，问：“你们想喝什么饮料？超市里什么都有。”
艾晴：“有蓝莓汁吗？”
林小兵眼光一闪：“村里人很少有人喝蓝莓汁。”
艾晴：“如果没有也没关系。”
林小兵又问：“我姐姐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很要好的闺蜜，姐姐说她最喜欢喝蓝莓汁了，名字也很特别，叫什么来着，艾什么，姐姐你既然也是我姐的朋友，你们应该认识吧？”
艾晴：“艾晴。”
林小兵：“没错，很特别的名字，你认识她吗？”
艾晴：“我就是艾晴。”
“你就是艾晴？”林小兵仔细看了看艾晴的脸，“姐姐你跟我来。”说完，他带着艾晴上了三楼，进入一间卧室，从窗台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相框，看看相框里戴着猫耳朵发夹的女孩儿，又看看眼前的艾晴，虽然装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却也可以认出是同一个人：“原来你就是我姐姐大学时最要好的闺蜜啊。”边说边把相框递到艾晴手中。
艾晴接过相框，这张照片上是林小萍生日时，两人去游乐园玩时拍下的，当时，她们还是感情最好的闺蜜，现在却……
艾晴问：“你姐姐是怎么说我的？”
“姐姐说她刚从小村子来到城里上大学，很多人嫌弃她是乡巴佬，只有你对她好，有男生欺负她，你立马就冲去要和那个一米八的男生单挑！她说你们是最要好的闺蜜……”声音中的欢快似乎随着两个人接下来的感情走向而暗淡下来：“可惜后来……”
艾晴：“看来，后面的事情她也和你说了。”
林小兵：“姐姐，你这次来看我姐，是想要跟她和好吗？”
艾晴皱眉：“是她先背叛了我，我凭什么要来跟她和好。”
林小兵：“我姐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艾晴：“不就是为了钱吗？她能有什么不得已？难道二十一世纪现代社会了还有人胆敢强娶民女吗？”
“我们家确实很穷，也确实很需要钱……我姐是为了我才牺牲自己的。”林小兵攥紧了衣角：“都是因为我，我不是读书的料，只考得上专科，家里已经一贫如洗，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供我去城里上大学。本来我已经放弃了，打算就在村里的工厂打工，姐姐坚决不同意，一定要供我念大学，可她在S市省吃俭用来的钱只能勉强贴补家用，哪里有多余的钱供我上大学。就在这样的时候，村里有个做媒人的远房亲戚看上了姐姐。”
……
随着林小兵的讲述，林小萍突然结婚的原委浮出水面。
村口一处牌桌上，媒人三姑姑、大婶婶、二婶婶和林母凑在一起打麻将。
林小萍正好从S市回村看望母亲，勤快地给几位长辈端茶倒水补瓜子，又赶回家里做晚饭。
三姑姑眼睛在林小萍离开的背影上转了三转，问林母道：“小萍他娘，你们家小萍找到人家了没有？”
林母一声哀叹：“是我们家拖累了小萍。”
村子里同龄的姑娘都或结婚或订婚了，只剩下她女儿小萍，小萍从小孝顺懂事，样貌也算清秀，还是全村学习最好的女孩子，可惜大多数人家一听说她家里穷得还住在破旧的老泥房就皱了眉，再听说她母亲身体不好需要长年供药就跺了脚，三听说她有个弟弟还在念书，日后还要念大学，直接拍屁股走人了，哪里找得到什么好人家。
大婶婶、二婶婶照例打着麻将。
三姑姑虽是多年难得回村，做了那么多年的媒人，其中的情况多少也能洞察到一二，眉毛一挑：“我手上正好有一户好人家，这家人家可是S市旁边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子，他们家的条件更是村子里拔尖儿的，你要不要让小萍去见一见？”
林母：“可是，他们家条件既然这么好，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家？”
“大家亲戚一场，我也不瞒着你。”三姑姑放低声音：“那男方四十多了，离过婚。”
林母面露不悦：“她三姑，咱们小萍可是黄花大闺女，你怎么能给她配个二婚头的呢？”
三姑姑：“小萍她娘呀，你别不高兴，先听我说完，那男人人不错的，只因为四十多了还没有孩子，才和上一任老婆离了婚，现在他们家就想找个温柔、懂事、好生养的。这家人可是放出话说会有二十万彩礼的。我刚收到消息就想到了你们家小萍，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林母：“二十万？”
一听彩礼这么多，大婶婶、二婶婶也立刻精神抖擞起来。
大婶婶：“你们家不是正愁着小兵上大学的花费吗？有了这二十万，不止是上大学，连他将来娶媳妇儿的彩礼钱都不用发愁了。”
林母：“可这是个二婚的，而且，四十多岁，也大我们小萍太多了。”
二婶婶：“年纪大的男人才懂得心疼媳妇儿，而且，正因为他是第二次结婚，是不敢轻易再离婚的。”
林母：“可是、可是……”
三姑姑：“不如这样，我先介绍他们见一面，如果小萍不愿意，咱也不强求。”
晚饭后，林母把三姑姑的话告诉了林父、林小萍和林小兵。
林小兵当场气急：“妈！你这是要把姐姐卖给老男人，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吗？”
林母：“你这个臭小子，你想气死我呀！你姐姐嫁到有钱人家不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吗？”
林小兵：“不行，我不同意。”
林父眼看着母子剑拔弩张，只能无奈地摇头哀叹：“贫贱家庭百事哀呀，是我没本事，不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林母：“是我这副病身子拖累了你们。”
林小兵：“大不了我不读大学了，明天就去工厂打工。”
林父：“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你不读大学，难道想像我这样一辈子受穷？”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我愿意去！”林小萍的一句话终止了母子的争吵。
林家父亲种地挣的不多，母亲帮人缝缝补补贴补家用，即使家中贫困，即使家中有个小儿子，即使同村人觉得女孩子是赔钱货，林小萍的父母还是咬牙供她上了大学。
不巧林母生了病，高额的医药费耗尽了家中的所有积蓄，如今到了林小兵该上大学的时候，家里却实在是供不起了。
林小萍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弟弟因为没有钱上学而一辈子只能在工厂里打工，所以，现在到了她该为弟弟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子里，二十万的彩礼，不仅可以让弟弟上大学，还能让父母住上新房子，甚至弟弟几年后结婚的彩礼也不成问题。这是好事。
于是，三姑姑带着林小萍去见了男方，那男人话不多，但两个人一问一答之间倒也没有违和之感。
几天后，三姑姑传回消息：“小萍她娘，好消息！好消息！那人对你家小萍是打心眼儿里满意，说你家小萍脾气好，模样好。那家老太太找人看了小萍的照片，说是旺夫旺子的面相，老太太欢喜得不得了。那家老爷子听说小萍在S市读大学，说他们家没一个读书的材料，如果有了小萍做儿媳妇，将来生的孩子肯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总之，他们对小萍是欢喜得紧，怕你们觉得男方是二婚不愿意，所以放话说只要你们同意把小萍嫁过去，除了二十万的彩礼，他们还愿意帮你们家在村子里盖栋新楼，外加一辆轿车。”
大婶婶：“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三姑姑：“这种话怎么敢有假？”
林母：“他们就真的那么喜欢咱们家小萍？”
三姑姑：“那是自然，不然怎么愿意出这么重的彩礼？”
二婶婶：“这样一来，咱们小萍可就是村里嫁的最风光的姑娘了。”
大婶婶：“小萍她娘，恭喜你啊，你们家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开始了。”
三姑姑：“小萍她娘，恭喜你啊，我做了这么多年媒人，还是第一次遇到出手这么大方的，将来小萍嫁了过去，肯定是会享福的。”
深夜，林母做在林小萍床头，“女儿呀，你真的想好了吗？”
林小萍点头：“是。”
林母：“可我还是觉得委屈你了。”
林小萍摇头：“不委屈，他能让你们有新房子住，能让你看病不愁买药，能让小兵有大学可上，连带着将来小兵结婚的彩礼钱都不成问题了，只要能让你们过的好，我就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两家人很快商定了婚事，只等小萍完成了大三下半学期最后几个月的学业就回老家结婚，男方会在婚后为小萍安排一份轻松的实习工作，当然，因为他们希望小萍在家相夫教子，所谓实习，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后来，林小兵跟着姐姐去学校帮忙搬运行李。
狭小的出租房里，林小兵眼看着姐姐把衣服一件件折好放进行李箱，不由地感慨：姐姐在这座城市生活了那么多年，离开时所带回的东西只装一个普通大小的行李箱，可见姐姐平日的生活有多么节俭。
佳佳穿着睡衣，扎一个丸子头站在房门口：“小萍，你真的要回农村老家结婚了吗？”
林小萍：“嗯。”
佳佳：“你真的、真的要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
林小萍点头。
佳佳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天呐！”她拽着林小萍的一只胳膊：“听说上次张玉娟说你为了钱要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二婚男人，说你物质拜金爱慕虚荣为了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小艾气地和她大吵了一架，差点儿没单挑，我们都以为张玉娟是胡说八道的，结果、结果……居然是真的，难怪小艾这么生气了。”
那天，林小兵问过姐姐为什么要带着一个背带断了的兔子斜挎包回家，知道这是类似于“割袍断义”的意思后，林小兵觉得这女人是不是武侠剧看多了。
姐姐抱着兔子斜挎包哭了好久，说是从此失去了最好的朋友。看姐姐哭得这么伤心，林小兵就希望有朝一日如果见到这个女人，一定要向她好好解释，让她不要误会姐姐，更懊恼自己没本事，不能像姐姐一样靠奖学金减轻家里的负担，不能说服姐姐和父母拒绝这场婚姻。
出嫁前一天，林小萍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穿着鲜红嫁衣的自己，眼眸暗淡，泪珠滚滚。
林小兵走进房间：“姐，你如果不想嫁，咱们就不结这个婚了。”自从婚事谈定以后，他就没有见姐姐笑过。
林小萍赶紧抬手拭去眼泪：“别胡说，这门婚事是姐姐自己愿意的。”
“我哪里有胡说？”林小兵哭了，他知道姐姐是为了让家人有好日子过才答应了这门婚事。可是，这段日子下来，不论他怎么劝说，都没有改变姐姐的决定。
“好了小兵，姐姐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场婚姻就是姐姐的决定，既然姐姐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你就应该祝福姐姐。”林小萍上前摸摸林小兵的脑袋：“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你一定要好好念书，一定要走出这个村子，一定要出人头地，只要你将来过得好，姐姐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林小兵：“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挣大钱，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