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窥神术

三天后，怀尔一脸伤痛地走到宛若野人的里斯特身旁，“这半年苦了你，孩子。”说完，他还沉重地拍了拍里斯特肩膀，眼神诚恳得彷彿之前那个把里斯特丢到猪群里，一脸坏笑要他小心的，只是个不相干的路人。

亲身经历伤痛的里斯特似乎也成熟不少，或说习惯了一点导师的怪异，“不会的，导师。托您的福，我还手脚完好，不算什么苦。”里斯特同样诚恳地说，眼神的坚定与无畏，就彷彿眼前的导师是圣典里走出的千古圣贤。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里斯特让怀尔小惊了一下，但没两秒他又喜悦地眯着眼睛想，这孩子满对我胃口的。够有趣，不但天赋怪，心态也很跳脱，有意思。

怀尔没想过，一个被众人呵护关爱十几年长大的孩子，在几天的填鸭式教育之后就丢入森林，心里不产生一点变化根本撑不下去。

在进入森林没多久，里斯特就陷入了一种不真实的情绪当中。四周的环境与身体的疼痛，都让他恐慌又想逃避，但对梦想的期待让他坚持了下来。

混乱的里斯特渐渐找出一个出路，就是把一切都当成游戏来看待。这种不把现实当回事的心态，让他的心里有了一个承受口，躁动不安的内心才慢慢稳定了下来。

除了后来碰到几次会威胁到生命的危险，把他扯出这种梦游一般的状态外。直到最后两个月，巨大的危机和对力量的渴望，将里斯特的心理完全转变，表面认真与不在乎的游戏心态，与深埋在心底单纯坚定的心态扭曲在一起，他渐渐分不出来哪个是为了逃避痛苦表现出来的个性，哪个是一直以来内心坚信的单纯信念，在两个月疯狂地玩乐与自虐训练中，一个新的他渐渐成型。

现在，里斯特的心态表面悠闲而平淡，内心则燃烧着坚定与执着。可以说里斯特养父希望的改变已经开始大幅地踏出第一步，虽然过程不大安全。

不过，对眼睛闪闪发亮，兴奋搓着手的里斯特来说，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

虽然不合规定，但今天，导师要教他神术。

或许，这是第一次，里斯特对于导师的乱来行为，感到高兴。

而导师也没有让他失望，这次完全不拖泥带水。

“孩子，首先我们来了解一下何谓神术……”怀尔对着里斯特招招手，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就直接坐了下来。

里斯特对神术真得可说是期待许久，赶忙小跑到导师旁边盘腿坐下，认真地看着导师。

导师举起带着银芒的手指，缓缓解说了起来︰“所谓的神术……依施放的方式可以大致分为两类，初级与高级神术。再依功用，又能分为三种，辅助、战斗与安抚。”说到这边，怀尔稍微停顿，让里斯特思考一下，才继续说下去，“高级与初级神术的差别，就在于圣力的运用方式……孩子，你知道圣力是什么吗？”

导师的突然提问让里斯特愣了一下，但他还是赶紧搅动脑动，思索着回答：“一种像银色光芒的…能量吧？”说完，眼前的导师是又摇头又点头的，看得里斯特有点不知所措。

考虑了一下，怀尔还是摇头晃脑地开口解释道：“圣力，先经由信仰获得，又藉由祈祷保存。外表类似光元素，但又不是光元素。虽然有强大的力量与散发光芒的外表，符合元素能量体的条件，但却不是能量……”说到这，怀尔转头看着里斯特，“它是什么呢？”怀尔自问自答地继续张开口……

“它是力量，信仰的力量；

“它是信心，对主的信心；

“它是相信，对心的相信。”

导师的话让里斯特若有所思，好像抓到了什么…特别是对心的相信…

“也许说到这边，你已经了解圣力是什么了。他是相信的力量，也就是……精神力的一种。”导师这句话一说出口，里斯特就感觉内心的光芒猛得一闪，连带着他的眼睛也爆出一团光丝。

怀尔看着里斯特眼睛内的金色光丝，笑着，肯定地点头道：“没错，你眼中的金色光芒也是圣力的一种。有趣的是，除了使用神术的时候之外，平常圣力应该是看不见的。但你眼中的金丝，如果想要的话，应该是可以半永久的显示出来。这种可见的变异圣力，应该就是你的眼睛……”说完还在里斯特眼前晃晃银光灿烂的手掌强调一下，“能看到别人圣力的原因。”

怀尔热情地看着里斯特，又眨眼睛又咧嘴，一副真是太有趣了的表情说：“再加上你之前告诉我的，有关于你几个叔叔手上的黑气……导师我假设，孩子，你可以看到任何一种圣力。或者说是任何一种，由相信而来的精神力量。”怀尔一指里斯特的眼睛，神情笃定到一点都不像假设。

听到这边，里斯特再也克制不住地问：“叔叔们都是虔诚的光明牧师啊？不应该……不应该……”里斯特双手比画着，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不应该什么。

“不应该有其他信仰对吧？”怀尔毫不在乎地说出眼前弟子说不出的话。

里斯特只能苦着脸点点头。他实在不想相信这件事是可能是真的。

怀尔耸耸肩，“孩子，这没你想像的那么严重。碰巧的，我跟你的父亲和几个叔叔认识……不，应该说是知道他们。他们在以前也算是满有名的一群人……”里斯特身体一震，几个和善而慈祥，每天悠悠哉哉过日子的叔叔和父亲，有名？

看着里斯特震惊的表情，怀尔满不在乎道：“他们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以后你有足够的实力后，应该会告诉你，但，算了……”似乎很不耐烦这个话题，说一半，怀尔挥手打断自己的话，“现在，还是说说黑气吧。”

“首先，你父亲和几个叔叔早几年杀了很多人……原因不要问。”

里斯特张张嘴又闭上，想了一下，他眼珠一转刚张开口又被导师的话堵住。

“你父亲手上没黑气，但是他也杀了不少人。好了，闭上嘴专心听。”

“在大陆南方，数千年来，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人们认为，当一个人被杀了之后，死去的人不会完全离开人世。他们内心最深处的不甘与死前的怨恨会依附在杀人者手上，无止尽的痛苦、怨恨下去。希望藉由这样影响杀人者的行动与想法，直到杀人者死去…他们才能得到真正的安息。

“当然，每个光明牧师去探测任何一个刽子手的双都没有发现过任何亡灵的踪迹，很快，这件传说就被教廷当作只不过是劝人不要轻易杀人的小故事，既不禁止也不解释。他们认为这对社会安定满有效的，而不解释，让人们觉得这传说的可信度上升了不少。

“的确，从教廷纪录显示，南方平民冲突与贵族对平民的惩罚，造成的死伤都比北方少了很多，甚至连贵族监院的死刑判决，都明显的比北方少。不能说不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边，你应该能猜到了吧。你的四个叔叔都是南方人，而你父亲不是。”

里斯特赶忙插口道，“但是他们的手上怎么会有……这只是个传说不是吗？”

“相信的力量是很可怕的。”导师一挥手把里斯特打翻了过去，“说过闭嘴专心听。”

等里斯特闭上嘴巴慌忙坐好，怀尔才继续说︰“他们从小的教育就是这样的。没有一个家长希望小孩在青少年时期因为一时冲动而结束光辉的未来。就算后来加入教会，拥有了圣力，看着自己的双手没有任何一丝问题。但他们内心深处还是相信应该有差的。一点点的愧疚感，一点点的担心，偶尔的失误，就能让他们耳边响起小时候的谆谆教诲。所以……他们相信。”

“相信……”里斯特好像懂了，但叔叔们，对他一直很好。

“听你说过，他们手上的黑气很少。”怀尔决定安慰一下他的弟子。免得这小屁孩突然跑回去，要去抓还是挺麻烦的。

“恩……只有薄薄的一层，尔偶还会散开。”里斯特低着头回想着。

“你叔叔们同时也有圣力，要等那些力量能影响到他们还早得很。况且你现在也没有力量去做什么。要胡思乱想，不如先努力成为牧师再回去帮忙吧。”

听完导师的话，里斯特暂时放下了满腔的担忧。

但他还是低着头，感到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导师突然一巴掌拍在他赤裸的背上，“抬起头来专心听。”

一片火辣辣的纯粹疼痛让里斯特瞬间眼角带泪。

他不解地看向导师，但导师却只是毫无所动继续说着︰“小子我知道你体内已经有一些圣力了。注意听啊……不然等等手指被折了……的话，要自然回复可是很慢的。”这段来自恶魔化导师的话，让里斯特聚精凝神，从未有过的专心。

“让我们回到初级神术与高级神术的差别。间单来说，初级神术靠的，纯粹是自己体内的圣力，而高级神术靠的是身体与四周的共鸣。因此，一般来说，初级圣力发动快、力量弱，持续效果短，自身的力量对其影响较大。

“高级神术则是发动慢、限制多，需要长时间的咏唱，与圣力充沛的环境。如教堂或身边有众多的信徒，虽然麻烦很多，但好处是力量强特殊效果多，持续效果也较长。传说中，最高阶的神术还能发动有如神迹的死者苏生，不过，因条件太过严苛，也不曾有过确实施放纪录，因此或许只是传说。但，总之，高级神术对于自身拥有的圣力要求不大，只要条件符合和足够强韧的精神力，大多能发出差不多的力量。

“但对如你导师我这样的巡游牧师来说，高级神术限制太多没什么用。因此，重点放在初级神术上。

“现在，先来学习光明治疗吧。”说到这边，怀尔把手贴上里斯特背后刚刚被拍的地方。

“现在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手上，我会稍微引导你的圣力移动……圆圈……没错，想像着圣力在体内形成一个回路……对，很好…快一圈了，等等，不能太快……这样可以，好，回路头尾连接了。”在满意地点点头后，怀尔的手离开了里斯特背后。

“现在，默念或吟咏出来你内心对信仰的了解，你内心对信仰最核心的了解……然后，再想像一团光芒包围你的伤处，温暖、光明，治疗着自己……咦？”看着里斯特背后不到两秒，就缓缓消失的红色掌印，怀尔搔搔头，不解地想……这也太快了吧，难道这小屁孩对信仰的了解比我还透彻吗？

虽然照规定来说，这问题是不能问的，但身为导师的怀尔还是克制不了，忍不住吞吞吐吐地问︰“嗯……孩子，表现得很好。不过嘛……痾……嗯，你的……对信仰的……解释。是引用自光明圣典的哪一段啊？”

听到导师这有些奇怪的提问，完全没去想过这问题的里斯特歪着头，皱眉思索了起来。

看着眼前里斯特苦恼的表情。怀尔有些忐忑地想道……其实问别人信仰核心是教廷里一个不明说的禁忌。在神职者中，每个人对于信仰得了解都有些不同，而每个人的信仰核心更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有时别人只需要简单地针对信仰核心说几句话，说不定就有可能影响到自己信仰的根基。

想到这，怀尔改口道：“不方便的话，跟导师我说说你的核心教义大概的长度好了……”怀尔自身的核心教义取自较简短的古圣典第七章第二小节，救赎诗篇，总长仅约九十个字，算是百年来难得的精简核心。再经过长年的锻炼之后，内心随意默念一遍也只需要三秒左右。这让自许天才的怀尔在教廷研习时看不起周遭的同侪，甚至几大常见高层也瞧不大起。

当时，除了怀尔他自己之外，核心教义最简短的也足足有两百字以上，况且还时灵时不灵，表示他自己也不大确信这两百个字能代表他的信仰。几个高层虽然从来不说，但从他们震惊的眼神看来，应该是比不上怀尔自己的。

现在，怀尔既想听到让他大吃一惊的数字，又不大想知道原来他自己比不上弟子，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当中。

而听到导师话的里斯特，才刚点点头，举起双手版了几下手指，就抬起头，有些茫然地说：“六个字。”

怀尔一拳把身边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树打飞到十米之外，再恶狠狠地一跃，落到里斯特面前，等完全贴住里斯特，才嘴中颤抖着问：“六……个字？”一边问，一边从鼻孔喷气到里斯特脸上。

里斯特颤抖着，点点头。

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怀尔瘫倒在地上，一拳一拳地锤在地上，一声又一声彷若千斤巨石坠地般的声音，与地面一波又一波的震动，让四周的小动物甚至远处的中阶魔兽都仓皇地逃命。

脚下的大地在震动中碎裂，身边的树木在巨响中颤抖，站在身旁以为做错什么事的里斯特当然也很想要逃得远远的。但他又大概知道导师好像只是在思考什么，而且导师这时候展露出来的力量，让里斯特震惊到动不了。

这绝不是牧师该有的力量。

很快，在第三颗树发出矶呱声响倒下时，怀尔冷静了下来。

这很好……很好。刚刚那个治疗神术能一次发生作用，表示这核心教义对他的弟子有用，不算是不成熟的薄弱核心。六个字……不需要什么训练，大概也能在一秒内默念了吧……

对了！

想到什么的怀尔猛地站了起来，双眼发光地抓住里斯特，“古老的辉煌在对你招手了，孩子，记住一个名字，传奇牧师《古奇》。”虽然怀尔神色是喜悦无比，但，太过用力的手指，还是隐隐透漏了他心底的忌妒。

“鼓……旗？”里斯特还处在浑身僵硬的震惊当中。

肩膀好痛，导师的眼神好可怕，好想逃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