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卡特废墟
夕阳西下……
艳红的余辉，映照着一对气喘吁吁的身影……
大口喘气的里斯特与瑞德躺在一堆瓦砾当中…
几分钟前这边还是一栋占地颇广的大屋，现在却只能从两面半倒的墙壁，试着品味几丝它曾经的面貌。
里斯特其实并没有外表这么不堪。虽然他的确满累的，但还没有到要倒下去的地步，里斯特开始回忆刚刚的事情……
瑞德在初步掌握圣力之后，力量强了一点，但速度超快，让里斯特跟瑞德对于有关教名的……讨论，进行得不大顺利。
对于一个骨头几乎是由圣力构成，又拥有非人精神力的血族牧师来说，几乎是可以永不停歇，整场乱飞的打着游击，是消耗战与闪电战的双料王者。
但他的对手却是一个圣力几乎无限，神术威力奇大，肉体堪比高阶魔兽的见习牧师，再加上，他脑袋中又有诸多限制……
在一个打不到，一个不敢打的无聊战斗中，除了毁了一栋房子之外，并没有人受什么伤，只是都累的利害……
黄昏时，里斯特先妥协了。但小红是不能改的，就算是开玩笑，仪式仍有它的严肃性。
但……可以用简称，像是叫他红，或是红红之类的。
并除非必要或私下，不会在人前这样称呼他。
这几句简单的让步，使瑞德总算安心的大笑起来……但没笑几声，一口气又接不上去，马上喘着气躺了下去。
虽然有好一点，但以后都要带着这鸟名字了，怎么办呢……瑞德默默思考着自己悲哀的未来。
刚刚略微的违背契约，其实让瑞德的神经非常紧绷，相当累，差不多已经到达极限，放松后一躺下来，动都不想动一下。
里斯特也干脆得躺下来，恢复一下精神。打空拳是最让人心里疲累的，至于身体的疲惫？身体有点怪异的里斯特，就算对空挥拳三天三夜大概也没什么问题。
但里斯特还是不大明白，瑞德跟小红其实也就差一个字母而已啊。有必要这么激动吗？里斯特仍然认为这教名很适合瑞德，不解地摇摇头。
不过，刚刚的捉迷藏让里斯特发现，瑞德只要简单的加持一些神术，一定能变得出乎意料的强大。
那速度……那奇怪的法术……包括他的身体，都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速度加力量绝对是强大的，光明之力也不用多少圣力，改天教一下瑞德。至于奇怪的法术……
瑞德的神圣黑暗法术虽然也是用圣力，但系统本质上有所不同。威力虽然不错，但应该是没办法累加的……里斯特略有点遗憾。
不过不是不能实验一下……里斯特抱胸思考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躺在瓦砾中各自思考，过了一夜……
隔天，瑞德简单地跟镇民解释一下，意思大概就是……
他现在是这位见习牧师大人的追随者，并加入了教籍，今天就要离开小镇，谢谢各位多年来的照顾。
至于损毁的大屋……由他从未资领的薪水中拿取资金重建就行了。
里斯特愣了一下，在瑞德背后小声地问︰“小红，你身上没有钱啊？”
瑞德表面上还在跟镇民挥手道着别，嘴上则隐蔽地回答着里斯特：“大人，这边是人群面前，不适合用教名吧……还有，我身上原本就没什么钱，之前的财产也大多都在卡特城遗失，后来又资助不少难民……”
里斯特有点失望，“那你在家里穿那么华贵做什么……害我期待往后的生活能宽裕一点。另外，这是悄悄话，应该算私下对话。”
“我是个贵族啊……衣服和奢侈品还是有几件的。不过，都埋在废墟里了。还有，大人……如果这是悄悄话的话，就再小声一点吧。”
两个人一边暗地里争论着，一边满脸不舍地与镇民挥别，瑞德是一边点头一边挥手的道别，里斯特则是一挥手就有三、四十个镇民发出微微的银光。
单次加持的光明治疗虽然没什么大用，但对一些小伤、头痛、不舒服，还是有立竿见影效果的。
一般平民，一生中能有几次机会被无意义的加持神术？小镇上的人也不多，里斯特挥了几次手，就全部加持完毕了。
一时间场面是灿烂光明，神圣无比……
晚霞下，数百人闪着微微的银光跪在地上，面向着一位年轻的牧师与他忠诚的追随者，跪拜着，祈祷着。
年轻牧师脸上带着圣洁的微笑，轻轻吐出一串光明祈祷文，并再次挥了一次手，洒下大片的银色光点，才在众人的赞叹声中，缓缓踏出小镇……
饱受镇民爱戴的前镇长也跟在后面慢慢离去……
“他应该是一位主教大人吧。”
“应该吧……他神术挥洒的是如此轻松。”
“这么年轻的主教！看起来没比小帕克大几岁……”
“这真是神迹啊……”
“是啊。”
“是啊。”
镇民们议论纷纷着，完全不知道远方的两人在说些什么。
“大人，这一手满漂亮的。”瑞德先称赞一声，又困惑了起来。
“嗯？还好吧。”里斯特点个头，不在意地摆摆手。
瑞德有些愕然。
又走一阵后，憋了半天的瑞德·小红，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大人，您一个刚出炉的见习牧师，怎么会处理这种场面啊？”
“不管是谁，只要看了三年这种场面，谁都知道该怎么做的。
“想当年导师他啊……
“啊……算了，不提也罢……”里斯特有点无力地说着。
那三年的巡游生活，偶尔需要经过村庄时，导师都先这样搞一遍，说是为了行事方便……导师虽然没办法像自己一样一次加持数十人，却只需要把手指向人群，神术就像连珠箭雨一般射向平民，那场面真是又快又猛啊。
群众都是先尖叫再发抖着跪下，对于存活感到喜悦……接着导师温和地走到他们面前说几句场面话。不外乎是巡游至贵村，观此地光明遍地，人民和善，因此特地为各位祈福，挥洒主的光挥……再念一段光明祈祷文或随便碎碎念一下，反正没人听得懂。就能顺利的，免费的，获得补给物资了。
当然，偶尔要离开时碰到村民强留硬拉，导师也不会吝啬他的拳头……那画面真是……触目惊心得很啊…虽然没死人，但大都是靠神术才活下来的。
在一些东南边境的小村庄，流传着有关恶魔牧师的乡间传说。
传说他力大无穷，
传说他热爱折磨，
传说……他奴役着一个小牧师。
“是的，大人，不说也罢……”瑞德悠悠附应道，看出里斯特不想继续这话题。
“我们去卡特废墟看看吧，那边才是我的转正任务。”里斯特用力晃一晃身体，似乎想摆脱一些东西……
“嗯，没问题大人，那么……我们要前往西方，约十五公里处。”瑞德思考一下，指向西方，有点距离啊。
“距离刚好……
“小红，现在我教你一种走路跟呼吸的方法，这对你虚弱的身体会很有帮助……”里斯特完全没注意到，这句话会对瑞德的心理造成什么伤害。
我的身体虚弱？瑞德看着面前一副瘦弱身版的青年……的确，跟这怪物比起来是弱了点，那……一般人算什么？
有点忿忿不平的瑞德，沉默地跟着里斯特一边走一边学，慢慢的，他发现……
“发明这种炼体方法的人真是天才！”只是走了几公里，瑞德感到肌肉似乎有节奏的在起伏着，这是一种增长或改变的现像。
“刚开始效果是会明显一点，以后只要多受点重伤，就能更快速的增强……要帮忙吗？”里斯特有点兴奋的转头看着瑞德，一只手也在微微发光。
“多谢大人的好意。但不用了，我一向靠得是速度……”瑞德优雅摇头，礼貌地拒绝了，但他内心可是惊恐得很。
“这对速度也是很有用的……”被拒绝的里斯特耸耸肩，把头转回去，喃喃着继续走。
他实在有点想实验一下，听说血族回复速度也是很快的……但有过惨痛经验的里斯特暗自决定，实验前还是要问一下当事人再动手，当然……答应后，会发生什么事就要自己负责了。
“我跟导师不一样。”里斯特小声对着自己说。
“什么事？大人。”
“没事，我自言自语。”里斯特摇摇头。
一路上，里斯特不时回头提醒一下瑞德的呼吸与脚步，而有万年生活经验的瑞德，也很快就掌握住这项独门技艺。
黄昏的草原上，两个身影越走越快，渐渐飘了起来，化成两道虚影，划过草原，划向西方……
残阳若血，映照在残破的城墙基石，破碎的石砾，蔓生的杂草，与两道身影上。
“这边就是卡特废墟？”里斯特抓起一把沙土，看着它们从指间流过。
“是的，这边就是我生活了数百年的卡特城……现在是被叫做卡特废墟。”瑞德深情摸着一块巨大的残石。
看来对瑞德而言，到处都有难忘的回忆啊。里斯特若有所思。
“先找找看有没有奇怪的地方吧。”里斯特环顾四周，似乎除了废墟还是废墟，问题不好找啊。
“是的，大人。”瑞德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巨石。这百多年来他一直没回到这伤心地，现在也是有点想到处看看了。
里斯特眼中冒出金丝，左右看了几眼，思考一阵……开始绕着外围的城墙废墟搜索了起来。
整个卡特城也就只有城墙基座比较完整，其它根本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
而瑞德则是轻松地走在过去熟悉的街道上。虽然身边只有一堆堆的石砾，但在瑞德眼中，这仍是当年最繁华的中央大道。
“这栋是珊迪小妹曾曾孙的房子，是个可爱的小伙子啊……”
“这间是罗伦大叔的酒馆，唉，又到了冬季，是时候请大家喝一杯了。当年好快乐啊……”
“啊！波里斯，我怎么会差点忘记你呢，那年的夏季……”
“包里、洛克，真是好久不见了，我曾答应要好好教育你们的儿子啊……”
“佛朗，你们一家……”
笑着走在废墟中的瑞德，没注意到，一滴一滴的眼泪一路洒落在沙土上……他仍然微笑着，看向身边的空气，介绍着他的邻居……曾经的邻居……与他的回忆，快乐的、悲伤的……
从街头走到街尾，再走向另一条只有自己看得出来的街道，看着只有自己看得到的热情邻居……瑞德笑了……哭了……跪下了。
“对不起……”瑞德四百年来，一直不愿意面对，一直不想接近，一直不想承认的。
“对不起……我对不起……我……”颤抖的声音渐渐变小，哭声慢慢的出来。
“是我害死你们后代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到他们……”瑞德大声哽咽地说，边哭边慢慢站了起来。
他脚步虚浮地走着……
走向当年的那些，冒用祖先姓氏，愚蠢残忍的贵族，曾经的住所…
“是我的错……”
压抑百年的悲伤，突然爆发，让瑞德因为强制契约一直有点混乱的大脑，变得更混乱，对时间的感觉也开始错乱，他，似乎回到了当年逃避的那一刻……身边的一切都变的那么熟悉。
这一次，他不想逃避。
那句无脑的训斥，似乎还在耳边。
他要去寻找当年那些疯狂的贵族，做些什么……
远远搜寻着城墙的里斯特，发现了瑞德的异状。
但他只是悄悄跟着瑞德走，并稍微落后一段距离。他觉得也许瑞德这种状况比较容易发现奇怪的地方。毕竟曾经住过这里的人，只剩一个还活着。
而那个人，就走在里斯特前面。
瑞德脸上笑容笑得很舒畅。他似乎终于可以弥补一点什么了……在他朦胧的视线中，眼前耸立的是一栋华美、虚幻的豪宅。
里斯特看着瑞德停在某块特别大的废墟前直笑，眉头一跳，他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一拳，瑞德突然狠狠一拳砸在身下的一堆瓦砾上，地面奇怪地震动了两下。
然后……毫无征兆的，瓦砾掉下去了，瑞德掉下去了，后面的里斯特也跟着掉了下去。
地面只剩一个巨大黑暗的空洞，与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