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顾将军回京入宫的消息,紧接着就传入丞相府。
沈丞相一身缟素看着宫里来的消息,精明的眼眸一直盯着信上的顾字,他转手燃了信推门而出。
那坐着轿撵而来体弱多病的太子也正下轿,对着他行礼“老师,节哀。”
沈丞相回礼“参加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三十七岁,可病态异常,苍老的像是五十岁的人,走几步便喘的不行,此番亲自来了丞相府是极为给丞相面子的。
因为太子知道,他事事不如弟弟,可只要有丞相扶持他,皇位就是他的。
丞相引太子进了前厅,叫人上了上好茗茶。
这茶才品半盏,喧天吵闹声阵阵传进丞相府,太子问“街上发生了什么事。”
丞相斜目看去,管家匆匆而至才立稳,开口道“发生了什么。”
老管家低头垂眸“是位盛京城商人,他带着一队人来求太子替主持公道。”
太子向来仁慈心善,找到他身上不奇怪。可此时此刻,丞相府新丧,这商人太没眼力了。
丞相捧着热茶,轻叹一声“能找到这里来,怕是不小的事,臣随太子殿下一同去看看吧。”
太子被侍女扶起身,不远的距离也乘着撵轿到了府外。众多侍卫各个相隔几米将太子与看热闹的百姓隔开,太子缓慢下轿。
地上跪着的两个男人,穿的绫罗绸缎,手上恨不得每个手指都戴上翠玉镶金的戒指,一见太子便高呼“太子殿下!”
太子咳的剧烈,缓了一会儿问“发生了什么。”
那年长一些的男人伏地“草民家里一直在盛京里做些小买卖,也就身边这一个儿子。可谁曾想,御史府那位刘小公子,街上相遇见我儿未婚妻貌美,竟……竟作出那调戏举动。我儿见此与刘小公子讲理,可他偏更蛮不讲理,竟寻上府来又将我胳膊打断一只。今日上午又一把火点了绸缎铺子,害得我死伤四五名仆人,人命关天,草民就只能求太子救救我封家一家老小了!”
太子震惊,十分可怜这一家“御史儿子怎能……”
话没说完,丞相在他身侧轻声提醒“殿下慎言,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丞相眺着这来势汹汹的一行人,若有所思,也只是心里算计了许多,嘴上也紧接开口“你家有冤太子自然会替你申冤,但是你这事儿却不必直接劳烦太子,报官便好,京兆府尹绰绰有余。”
年长男人惊讶的愣了一瞬,不依不饶道“那刘扉还打了丞相您的门生许倾,还请丞相都一起做主!”
“……”丞相皱眉,紧紧咬住说话有分量的去主持公道,不知是谁点拨了他。丞相吩咐将告状的两人带进府,人群没了热闹看也就一哄而散。
太子费力喘了些许时间,缓过来才问道“那此事就移交给京兆府尹?”
丞相点点头“此事臣来解决,太子殿下快回东宫好生休养,”他行礼“臣谢过太子殿下亲自来府祭奠。”
“那有劳丞相了。”
二人相别之后,管家跟在疾步进府的丞相身后,见他脸色冷下来,唤过小厮直接吩咐道“紧闭府门,暂不接客。”
丞相回大厅后直接让人把那两个申冤告状的人带了上来,他坐高位俯视这两人,那封老爷无意与他对上了目光,封北展却一直低着头。
“说吧,谁让你们来的。”丞相一手撑在膝盖悠悠问,声音不怒自威,无形之中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封老爷伏地“是自己的主意,无人指使,还请丞相大人申冤啊。”
丞相向后靠在椅背上,眺着封北展问“那你也不知是谁教你父亲这么做的吗?”
封北展身体抖了抖,肩头在颤抖,遮掩不住的畏惧。
丞相深吸一口气,未再言语,就盯着他,他不答不作罢。
良久后,封北展终哑着嗓子说“是沈公子,他……他说他死之后,太子必来祭拜,让我们找太子申冤,必定有成效……大人……我……”
丞相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挥挥手让管家将他们送到京兆府尹。
他起身站立厅中,四望而去,伶仃一人忽而轻叹一声,这人都死了,却还在兴风作浪。
既已身故,掀起再大风浪也瞧不见了。你做这么一出戏又是为了什么?
管家送封家父子走了一半,迎头遇上了顾浪,他奔马横立丞相府的马车前,盯着紧闭的车帘问道“你家马车里坐着的是不是封家父子?”
管家行礼“顾小将军这是?”
“我且问你是与不是,你管我作甚。”顾浪跳下马走过去欲直接掀开帘子瞧个清楚。
丞相府的两名护卫拦住他,顾浪不悦打开他们的手“小爷的手也敢拦,我可记仇。”
管家为难的说“是是是,小将军要做什么?”
顾浪呵呵一笑“早说多好,”说罢一把推开阻拦的护卫,掀起帘子瞧见神色惊恐的封家父子,一手掐住封北展的领子将他拖了下来。
封北展摔了下来,恼怒骂道“顾浪!你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可是天子脚下,你要当街打人!”
顾浪没言语,白了他一眼向外拖他。封老爷下马车急的直拍大腿,喊着“你如此莫不是与御史家刘小公子交好,帮着他欺压无辜老百姓。”
“呸,你无辜个屁。”顾浪固执继续拉封北展,封北展挣扎着衣襟大开,狼狈不堪。
丞相府侍卫上手阻止顾浪,一时场面混乱起来,这条路人一聚就堵了去路。
韩青青正从此处路过,昨日陆子白说韩家大哥向他借了本名家孤本,她今日无事正好回娘家还去,路上便又遇见了顾浪闹事。
她下了马车,寒柳感叹“顾小将军又惹事了,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韩青青在人群后垫脚看去,顾浪和侍卫推搡纠缠,却一个不小心自己撞到马车杆上,顿时额头鲜血淋漓,她惊的呀了一声,众人也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这下子事情可闹大了。
顾浪摸摸自己刺痛的额头,满手的猩红让他嫌恶的往封北展衣襟上蹭了蹭,满不在乎继续拉封北展。
这下子,侍卫不敢动了,管家急的围住顾浪劝道“别的事小,可受伤事大。小将军先去瞧大夫,你这头上伤重的很。”
顾浪不理他,径直向前走,拉的被他吓得脸色煞白的封北展向前走。人群自动让路,把韩青青让了出来,韩青青却没让。
顾浪没想到她在这里,一瞬即逝的惊诧后,声音柔下来几分“给我让让路。”
韩青青轻叹,将纯白色手帕递了过去“干净的。”
顾浪瞥了一眼,纯白色的手帕上只绣着一只青色飞鸟。女子手帕不应轻易赠人,顾浪却见她并没有顾忌。
“伤要紧,”她如此说着。
顾浪也不矫情接过来按在额上自她身侧走过。
韩青青转身盯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人怎么每日都是这般大的戾气,为何就不能安生几日,总将自己弄得一身伤病。
顾浪拖着封北展回封府,到门前他将手松开说道“那日明明是你街上对你妻子拳脚相向,刘扉看不惯这才出手阻止,你今日倒打一耙好不讲理。我非得拉着你和你妻子一起去京兆府尹对簿公堂,让大家都看看你们这一家子没皮没脸的模样!”顾浪哼了一声刚要踹门,门便自己打开了。
封府管家踉跄摔在封北展面前惊恐喊道“少爷!少奶奶她上吊自尽了!只留下一封遗书说……说不堪刘扉之辱……”
封北展并无半分悲色,反倒是得意扬起头“顾浪,这下我看刘扉还怎么狡辩。”
顾浪心凉了半截,如今再去找街上人作证也抵不过封夫人以死相逼……刘扉啊刘扉,你究竟是招惹了谁,如此心狠手辣。
没过几日就听得盛京街头传得沸沸扬扬,刘家小公子为奸作恶被发配边疆,刘御史教导无方被贬一品。
本在家宴的韩青青是听父亲说的,为的是敲打也爱惹事的韩青禹,可这人,好家伙,专心致志的埋头吃菜。
韩父不悦“就知道吃,你个不成器的什么时候能学学你大哥……”
韩青禹抬头反驳“大哥也只做文章,也没科考做官,为什么偏要我做官!”
“……”韩父气得刚要摔筷,韩青青连忙开口“父亲,二哥哥以后那是要从武的,官场沉浮,未必适合二哥哥。”
韩青禹连连点头“还是我家小妹妹懂你二哥哥。”
韩母不语,惹得姨娘也不敢替韩青禹说话。韩母突然问陆子白“此次科考你又有几分把握。”
陆子白微笑放下筷子“八九分。”
韩父抬眸瞥了一眼陆子白,若有所思“今年科考之人官途必定不顺,若信为父一句劝不如新帝登基再做打算。”
“岳父大人,早晚都是辅佐太子殿下,何不早一日去为国效力。”陆子白固执的很,并不赞同岳父之言。
韩振点点头“你们年轻人有你们的打算,你说的也对。”
韩青望看着父亲的模样,却觉得他不像玩笑话,也想起沈临君生前同他有过玩笑话“若你弟弟想去科考莫要今年,安稳日子再做打算。不过你弟弟就算去考我看也考不上,算我多嘴。”
“子白,父亲为官多年,有些话你或许可以听一听。”韩青望好心提醒妹夫,怕妹妹也因他选错路受牵连。
陆子白微垂头“是,子白心里有计量了。”
韩青禹哼了一声喃喃“不识好人心,若不是有青青谁爱管你是死是活。”
“二哥哥多吃些,”韩青青给他夹菜试图堵住他的嘴,韩青禹撇嘴“你二哥哥不娇气,爱吃鱼不过敏,多给我一些。”
“……”韩青青无奈“是是是,二哥哥嘴上可饶了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