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流离的逐光者（10）
艾河与白幻传来的眼神冰冷对视，无情对视。
之前的所有虚情假意，现在都被当作天使的面具残忍撕下，丑陋恶魔的嘴脸暴露无遗。
艾河突然感觉整个身体都僵硬住，神兵琥珀仍然在撕扯噬魂兽的尸块，发出恐怖的声响。
白幻抱着神兵天惩，阴沉着脸走到艾河身前。
连续召唤神兵琥珀，副作用是巨大的，他现在不仅容貌全毁，头发眉毛也全部变成了白色，皮肤更是生出些许皱纹。
明明只是个刚长大的少年，却老的像个八十岁的老头，这种变化慢慢发生在白幻的眼中。
“为什么杀它？”白幻提出了个傻瓜式问题。
“因为它已经不是它了。”艾河简短的回答道。他想，白幻应该能理解这句话意思。
“这样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是要给自己个台阶下啊，艾河笑的就和公园下象棋的白发老头将了对方的军了一样。
但事实和他预想的正相反。
白幻后退一步，抬起神兵天惩，对准他的头颅。
神兵琥珀停止了撕扯噬魂兽的动作。
艾河心中感到惊讶，表面却异常镇静，因为他知道，白幻不会扣动扳机。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两次。就算我们没有一点真感情，你也不必这样对我吧？”
艾河打起了感情牌，这一直都是他以为可以用来利用的工具。
木梨不止赋予他神兵琥珀，教过他战斗技巧，还告诉了他如何在这末世生存的法门。
“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感情，出卖任何人以自保，这样才能完成你的目标。可以心生愧疚，但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感到愧疚。”
这也是艾河在青竹山遭遇不可战胜的敌人，红级拟态机甲时，出卖杨威，乔友军等人的原因。
艾河不是魔头，不能平静看待人类的死亡，他也曾后悔过，是不是自己早点出手，他们就不会被怪物噬杀了。
虽然心生愧疚，可他却仍然相信，这也是一种正义，必要有人继承，然后不得不去执行的正义。
所以，白幻现在将对他，信守的所谓正义做出审判。
砰！！
白幻扣动扳机，一枪打穿了艾河的头颅。
“夺还琦川很重要，但更重要的夺还自己，夺还自己的的心。一个人若没有心，没有爱，那活着，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活着。”
白幻从来没有杀过人，这是她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自以为爱，能够一起并肩度过难关，在这末世长相厮守的人。
“你有爱吗？”白幻的表情冷漠，但眼泪却情不自禁的划落脸庞，“你也有亲人吧？也有在乎过一个人吧？可是你有保护他们吗？你只会把爱挂在嘴上说吗？”
一直以来，神兵琥珀感受到的，为‘爱’的正义能量，都是出于白幻。
她的爱很单纯，有人在危难时候救她，保护她，讲冷笑话逗她笑，她就爱了，末世中，任何一个正常女孩都会如此。
但是，艾河却一直都在利用她，利用整个红色蔷薇军，让白色蔷薇粉蝶小队替他攻夺百花城，带着所有人战斗，结果呢？
很多人都死了，为什么他还活着？是啊，他有各种强大神兵，天照机甲护体，可其他人呢？那些人毫无意义的死亡，换来了什么？
“噬魂兽，它救了我，可其他人又有谁去救？人分好坏，它们也是一样的，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艾河，他们在你眼里，死了也无所谓吧？你这个杀人凶手，死不足惜！”
白幻的爱很单纯，杀伐也绝对果断。
像艾河这样的人，留着，会祸害多少人类？
红月再次高悬。
前两次艾河都是被怪物噬杀，这一次却被他自以为爱的人亲手毙命。
天照月葵在星光空间内，划动着一颗又一颗蔚蓝的星球。
艾河被子弹击中头颅后倒下，转换到此也一样。他不打算站起身，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一次次起身面对这残酷的世界，也会一次又一次倒下，不如安静地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怎么，这次你不想杀我了？为什么躺着不动？”天照月葵放大一枚星球后，便持着白伞走到艾河的身边。
艾河闭上眼，转身侧躺着，背对天照月葵，“为什么我死不掉？就让我这样死了不行吗？”
天照月葵没有说安慰他的话，“我也想死，也想有人告诉我为什么还活着。”
紧接着，天照月葵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举动，她竟然也躺了下去，躺在艾河的旁边，“但活着好像不需要理由吧？死才需要。活着的人只要好好活着，就能拯救那些想死的人。”
她只用了一席话，便让艾河下决心，再次穿梭到死亡之前，“你以为那些想死却没有死，仍然坚强活着的人，是为了什么活着？在黑暗眼中，追光之人就是光芒。”
艾河猛然回想起一个人，是啊，自己死了，艾灵怎么办？自己可是答应过她，要获得战争的最终胜利，活着回去找她的啊！“让我复活吧，就像上次那样，让我回到死亡之前的时间段。”
“你还记得我上次说要送给你的无上神兵吗？”现在躺着的人只有天照月葵，“你现在已经能使用它了，事实上，你已经使用它两次了。”
“使用它的条件是配合你夺舍白幻吗？”艾河提出了关键性问题，如果是这样，那还真的掂量三分，虽然她射杀了自己。
“不。”天照月葵道，“使用它的条件是让其他人替你去死。你可以把这看成交易，因你而死的人，你必须背负着他未完成的使命，继续前行。”
“那我还是躺下吧，敌人和敌人和平共处地躺在一起，也不错。”艾河更愿意说些烂话来掩盖自己此刻难以平复的心情。一路走来，遇到的人都是因为自己而死。
“没用的，就算你不走，那些人也一样会死，只不过死法不同而已。如果你参与了，还能为他们赋予死亡的意义，拥有这种能力的神兵，是你的幸运。”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是幸运？”
“至少你有能力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结局并不重要。你有想保护的人吗？我有点好奇，你总是嘴上这样说，却不付出行动。”
“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我参军不就是为了葬送所有怪物，保护艾灵吗？”
“呵呵…”天照月葵的笑声中带着嘲讽，“这是两件事，不能同时做的两件事，你明白吗？”
那枚蔚蓝色的星球飞到艾河眼前，在他脑海中展现了另一种结局。
那个世界里，艾河没有选择参军，而是选择待在家，守护着艾灵。
只过了30天，万葵城防线就全面崩溃。
为了不让艾灵遭受怪物的残忍噬杀，在一个漆黑的夜里，艾河用一把擦拭了许久的刀子，刺进了艾灵的太阳穴，然后自杀。
“明白了吗？现在的你，没有选择。表面上摆在你眼前的有两条路，可其实你只有一条。要么选择葬送怪物，要么就和艾灵一起，悲惨死去。”
艾河眼前出现一道星光隧道，他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去。
即使明知有人会因此而死，下次等待着自己的，还是无法避免的死亡。
砰！
白幻扣动扳机之前，艾河抬起冰火天罚抵挡，子弹在冰火天罚上擦出猛烈的火花。
紧接着，神兵琥珀扑向白幻，一爪将她拍倒在地。
因为十级强化药的缘故，白幻不至于死去，却也是重伤倒地，昏迷不醒。
在黑暗眼中，追光之人就是光芒，艾灵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艾河的眼中，也是一道光，一道他所追逐的光。
“我怎么会没有爱呢，我一直都很在乎一个人…虽然确实没为她做过什么，从来都是她在付出。她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艾河能够想到现在艾灵的处境有多么糟糕，可她仍然在努力地活着，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坚强？
漆黑狭小的屋子里，艾灵一个人呆在那发愣，周围寂静无声。她会时常坐立不安吧，就好像屋子里挤满了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鬼魂。
也许她有时会打开窗户，抬头看看天空。可不论是月光还是阳光，对她来说都一样，只有黑暗，陷入深渊，沉入海底般的，无穷无尽的黑暗。
隔壁好心的邻居阿姨也许会来看看艾灵，给她带来国家定期发放给烈士后代的少量食物，然后随口问道：“艾河呢？”
这时候艾灵就会趁着回答的时间，将艾河的雄心壮志炫耀一番，这是她心里唯一值得骄傲的事，“哥哥去参军了，赢得战争胜利，让这世界迎来终极和平，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好伟大好伟大的事。”
邻居阿姨心想，这年头参军不就等于送死吗？还回得来吗？但她不忍将实话说给艾灵听，于是只能替艾灵抱怨道：“他去参军了你怎么办？”
艾灵也许会沉默，但最后她肯定会傻傻地笑着说：“等哥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