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序章：万葵城（4）
“哥哥，你真的决定参军了吗？”一支蜡烛即将燃烧殆尽的小房间内，两兄妹坐在古朴的餐桌面前，上面摆着几个黑色的面包，一壶清水。
“爸妈走的早，是国家将我们的父母安葬，并且将我们抚养长大…现在是时候回报国家了。”艾河是个坚强冷静的人，为人类而战，投身战场消灭怪物是他的宿命。
“可是，我听说，上了战场的士兵，没一个能活着回家的，哥哥，不要去好不好？”艾灵对自己的哥哥从来都是言听计从，这是她第一次反对哥哥的想法。
艾河知道，艾灵说话支支吾吾的，语气异常温柔，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生气。话又说回来，就算自己生气，又怎会和一个这样的妹妹争吵呢？
“参军无比光荣，身为烈士的后代，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我不能让逝去的亲人脸上蒙羞。”
“哥哥，我就你一个亲人，如果你在战场上死了，我不会独活…就像妈妈一样。”艾灵摸索着桌上的食物，然后将全部的食物往哥哥的方向推。
“艾灵，我已经十八岁了，该担任起男人的责任了，参军是必须的。你放心，无论战斗如何激烈，我都一定会活着。”艾河敲敲桌面，让艾灵以为自己已经将面包拿在手里。
片刻后，艾河将食物推回给艾灵，“我走之后，国家会将你作为军人家属对待，那时就不用忍受饥饿，每天只吃一顿黑面包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白面包是什么滋味的吗？我报名参军时，给你领回了两斤白面呢。”
艾灵知道艾河内心正义，渴望消灭怪物。参军既然已成定局，她也不再争议此事。
“吧唧吧唧…”艾河端起杯中清水，喝的时候故意发出声响。“快吃吧，等下蜡烛燃尽了，就看不见了。”
“哥哥先吃吧。”艾灵又将食物推了过去。“我本来就看不见，所以蜡烛熄灭也无所谓。”
最后的日子里，艾河本想和妹妹艾灵过的尽量愉悦些，可当艾灵说出这句话时，他脑子里所有想逗她笑的想法，瞬间消失地一干二净。
艾河告诉艾灵自己已经报名参军的消息之后，艾灵两天没吃一点食物，身体虚弱不堪。
艾灵曾听到邻居家，妈妈为了阻止儿子参军说的话：“现在的世界，参军和送死，没什么区别，反正参军也是要死的，既然这样就让我死在你前面吧。”
艾灵想这位妈妈对自己的儿子说这些话时，刀一定架在自己脖子上。于是她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哥哥，并且绝食明志。
艾河为此伤透了脑筋，无论是用哄，骗，还是强迫的方式，艾灵都不肯进食。
时间过了许久，艾灵打破了沉默：“爸妈以前说过，万葵城外面，有一个山坡，上面开满了向日葵…那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明天，我一定带你去看向日葵。”艾河放下杯子，重重的拍着胸脯保证。“但是，带你去之前，你要将食物吃的干干净净，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看见向日葵。”
“一言为定。”艾灵虽然饥饿，但吃相并不算狼吞虎咽，这不是因为什么大家闺秀风范，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吃的慢点，哥哥就能多吃点。
“哥哥，对不起，参军是件光荣的事，我不该阻止你…如果我的眼睛能看见，一定和你一起去。”
艾灵意识到自己的胡闹，让哥哥感到左右为难，当即便道了歉，艾河没说话，眼睛盯着艾灵吃完所有食物，看着她洗漱完上床睡觉后，他才放心离开。
第二天天空乌云笼罩，令人窒息…灰蒙蒙的天气显然不是赏花的最佳天气，但今天对于艾灵来说却是天气最好的一天，早早她便摸进厨房，将两斤白面做成干粮，偷偷塞进哥哥的包袱里。
看完向日葵后，艾河便要和季武一同去驻扎在万葵城的军队报到，万葵城周围有北风城，黑铜城，蓝藻市，西漠原四道防线，怪物发动总攻前，这里会有一段安宁时间。
“到了吗？”艾灵刚走出自己的家，便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还没到楼下，急什么？”艾河刚背上艾灵，便露出艰难的表情，想来应该是昨天没吃饭，今早空腹的缘故，他想等进了军队再吃饭。
食物极其稀少，不止是对他俩来说，这是现今所有存活人类的问题，因此艾河能多给艾灵一点，就多给一点。
“到了吗？到了吗？”艾灵双手捏着哥哥的耳朵，模样俏皮可爱。
城镇街道上的人类皆对两兄妹投来友善的目光，期间还有个季武的兄弟，问艾河累不累，要不要换他背，艾河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婉言拒绝。
“这已经是你第四十四次问我了，能不能消停点？”艾河满脸汗水，大口不断地呼吸着空气。他心里抱怨了一万遍：“艾灵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重…”但他始终没有将艾灵放下，直到兄妹俩抵达那片长满向日葵的山坡。
“向日葵总是把脸朝向太阳，它向往太阳，憧憬太阳，拼命伸长身体接近太阳。”艾灵放下捏着哥哥耳朵的双手，伸手紧紧抱着哥哥，将脸贴在哥哥背上。
“一阵狂风，一场暴雨，向日葵在风中摇摆，而它的头却时时刻刻朝着太阳。”
“我是一颗向日葵，浑身充满了阳光的味道，不抬头也知道你在照耀。”
“这些话，是妈妈留给我的书上写的，哥哥你知道吗？这些话也正是妈妈想告诉爸爸的…可惜信刚寄出去，爸爸的尸体便被人运到了家里。”
“那时，爸爸的身体，很冰冷，我好怕，你会变的和爸爸一样。”
艾河停下脚步，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他本来以为艾灵不知道…也许可以一辈子不告诉她。
“不要说不吉利的话，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可没时间悲伤，前方就是向日葵，只差最后几步。”艾河加快脚步，终于到了那片山坡。
正如艾灵所想，这片山坡上开满了向往太阳，憧憬太阳，拼命伸长身体的向日葵，满山遍野。
如果艾河不说“这里已经成了万人坑，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连墓碑也没有…”这类的话，那这里就是艾灵心中所想的样子，要多美好有多美好。
“真是漂亮啊，我已经看见了向日葵的模样…那沉甸甸的葵花盘像极了哥哥害羞时候的样子，它的叶子，又大又宽，像芭蕉扇一样。”
“我说的对吗？哥哥？”艾河将艾灵放下，两人离万人坑，近在咫尺。
“嗯，你说的很对，向日葵很美。”艾河看向万人坑，几只乌鸦正停在尸体上面，啄食腐肉。
“我们回家吧，等哥哥将怪物全部赶走，回来时，再带我来这里，那时，哥哥要陪我看一整天，不能离开哟。”艾灵偏头望着哥哥，单纯的如同一朵刚盛开的池中莲花。
艾河转头看着妹妹的脸颊，看着她那永远不会睁开的眼睛，心痛如绞。“我答应你，下次我回来，一定让你看到满山遍野的向日葵…真正的向日葵。”
“哥哥你又开玩笑，我的眼睛是治不好的…医院里的人都这么说。”
“艾灵，你知道吗？除你哥哥以外的人都是骗子，他们说的话都是骗你的，你不能信。”
艾河看着眼前的残酷景象，觉得这里真是人间地狱，他紧紧捏着拳头，指甲嵌入血肉也浑然不觉。
“艾灵，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懂吗？人只要还活着，就绝不能放弃哪怕一丝希望！要相信，奇迹一定会出现！”
兄妹两人望着共同的方向，看见了不同的风景。艾河眼中世界无比残酷，满天乌鸦，遍地尸体。艾灵心中世界无比美丽，满山遍野都开满了朝着太阳的向日葵。
……
吼！
丧尸推开大门，被砸断的手骨暴露在空气中，上下颚骨一开一合的走向艾灵。
艾灵手中的剪刀已经在自己脖子上戳出了鲜血，丧尸越来越近，但当她准备下狠心，结束自己生命时，却突然停手。
“艾灵，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人只要还活着，就绝不能放弃哪怕一丝希望…”
“我不能死在这里，说不定哥哥他已经打赢了战争，现在正往我这里赶呢…他回家之前，我还要给他准备欢迎宴呢，我现在，不能就此死去，绝不能！”
“来吧！我不怕你！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怪物，我都一定会杀掉你！”艾灵双手握紧剪刀，丧尸向她逼近，距离只差一步。
嗅…吼！
艾灵性命攸关之刻，丧尸突然因为感应不到目标，而停下脚步。此时艾灵上前一步，准确地将剪刀插进了丧尸头颅，丧尸倒地，死亡。
“啊！”紧接着，艾灵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另一种意识侵占，对抗的过程中她痛苦万分，脑子仿佛炸掉一般。但很快，艾灵的意识便取得了主导权，并且她从没有如此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