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与史籍七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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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言第三

言事分記,乃古史至粗之體,其實言必因事而發;而欲詳一事,亦必不容略其論議,記載稍求精詳,言事即不容分析矣。此乃理勢之自然,故《國語》之體,雖源出《尚書》,然其記事,遂較《尚書》爲詳備也。夫記事記言,文各有體。記言可備詳其言;記事則誠有不宜隔以大篇,斷其氣脈者,故《國語》之文,大體雖屬記言,而有時記事頗詳,記言遂略,蓋爲自然之理勢所驅,而文體遂不覺其潜移也。如周襄王拒晉文請隧,《國語》備載其辭,而《左氏》記之,則只“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惡也”十八字而已。此十八字實總攝《國語》全篇,決非傳聞異辭;實乃檃括其辭,以就體制,即其一證。然此亦非造《左氏》者所自爲,蓋《國語》中本有此等文字,而造《左氏》者從而抄録之也。何以知其非造《左氏》者所自爲也?曰:以其他處又多不能如是。且如邲之戰,所重豈不在戰事哉?然《左氏》於此,叙戰事實多漏略;所致詳者,乃在士會、荀首、欒書、楚莊等之議論耳。蓋《國語》中無詳叙邲戰之文字,而有記載士會等議論之專篇;造《左氏》者,照本鈔謄,遂不覺略所宜詳,詳所宜略也。此可見《左氏》不獨非《春秋》之傳;即鈔撮《國語》,造爲《春秋》之傳者,亦徒鈔撮而未暇求其完善也。

漢代風氣,尚不甚重文辭,故如賈、晁等以議論著稱者,不過數人,以辭賦名家者亦不多,故可各爲立傳,備載其文;後世則以文辭自見者日多,有載之不可勝載之勢,此劉氏所以欲變舊體,别立一書,亦事勢爲之也。自唐至今,文字之繁愈甚,即如劉氏更立一書之議,亦覺其不能容;此章實齋氏所以又欲别爲文徵,與史並行,而俾立於史之外也。見《文史通義·書教中篇》。亦事勢爲之也。

作史用編年體,委曲别爲譜注,頗便覽觀。干氏之議,惜未有行者。朝鮮人有一種史,用編年或紀事本末體,以叙理亂興衰;而典章經制,别爲專篇附後,頗得此意也。説本日本林泰輔《朝鮮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