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内廷外廷之争
子时初，内侍来到了坤宁宫殿门前，向当值宫女询问了陈皇后的情况。
“皇后已经入睡，要不请公公明日再来吧？”
“是贵妃娘娘叫我来的，这也是万岁爷的意思，”内侍低声向宫女说，“冯公公也在乾清宫呢！”
宫女感到不妙，冯保一直以来最大的倚靠就是李贵妃和陈皇后。
现在冯保已经找到了李贵妃，李贵妃又要把陈皇后叫到乾清宫去，这里面的猫腻绝对不简单。
然而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们这些奴婢可以言论的。
宫女很快就叫醒了陈皇后，并且把内侍的原话告诉了陈皇后。
得知消息的陈皇后果然感到不妙，赶紧让宫女为自己更衣，连忙赶到了乾清宫里。
乾清宫在乾清门内，居中向南，是内廷后三宫之首，玉瓦金砖，屹立于汉白玉台基之上。
殿门外，四顶大红灯笼被大风吹得晃晃悠悠，陈皇后披着白袖貂皮大氅站在外面。
内侍急忙为陈皇后打开殿门，她便快步走了进去，内侍又关上了殿门。
见陈皇后终于来了，李贵妃带着皇帝走了过去，自己上身微俯，双手互握合于胸前：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小皇帝则是双膝跪地，叩首道：“儿臣拜见皇后娘娘。”
至于冯保，则是跪在李贵妃和皇帝的后面，匍匐在地，等李贵妃跟皇帝都说完后，自己才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陈皇后是明穆宗朱载垕的皇后，朱载垕已经驾崩，按理来说现在应该称之为“太后”才对。
但是因为封号要由新任皇帝进行加封之后才能使用，因此现在称呼陈太后为“陈皇后”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见皇帝向自己下跪，陈皇后惶恐，赶紧扶起皇帝：“臣妾给万岁爷请安了。”
小皇帝满意的憋住笑容，立刻就跑开了，径直骑到了冯保的背上。
朱翊钧虽然不是陈皇后的儿子，可陈皇后却是把朱翊钧当作自己的儿子来看待。
如此，李贵妃与陈皇后的关系也颇为融洽，事事都能商量着办。
待李贵妃请陈皇后入座之后，马上就把高拱的那番话说给了陈皇后听。
毕竟是历经内廷风吹雨打的皇后，听到这种消息，虽然震惊，但是她更为镇定。
“陛下年仅有十，何以治天下！”
这话是高拱说出来的，话语间充满了对小皇帝朱翊钧的不屑之意。
同时，这也是对天子最大的否认，是对皇室的极不尊重，更是对大明当今皇帝的不敬。
“高拱这个人，在世宗时，还算老实，可到了先帝在位时，骄扬跋扈，先帝倒也没放在眼里。”
“只是想不到，陛下刚刚即位，他竟口出狂言，污蔑陛下，这让世人怎么去看待陛下？”
李贵妃向陈皇后哭诉道。
高拱是三朝元老，又是内阁首辅，这么多年来在外廷也积累了不少的威势，就连次辅张居正也无能为力。
外廷之势如此浩大，要是贸然动高拱，怕是外廷要闹事儿。
这时，就听陈皇后说道：“整个大明都是陛下一个人的，那些个不忠不孝的臣子，少那么一两个，倒也没什么。”
听到这里，李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害怕，愕然道：“娘娘的意思是……？”
李贵妃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她已经猜到了陈皇后的意思，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驾驾驾！大伴儿你跑快点儿！”
皇帝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万岁爷您小心些！可别摔伤了龙体啊！”
冯保正在给小皇帝当牛做马，跪在地上来回跑着。
“冯保！你过来。”
陈皇后看着冯保。
李贵妃赶紧过去把小皇帝从冯保的背上抱在怀里，小皇帝一急赶紧拍打道：“我要大伴儿我要大伴儿！”
“陛下先休息一会儿，皇后娘娘正在问大伴儿话呢！”李贵妃赶紧安慰小皇帝。
这边，冯保已经跪在了陈皇后的跟前，低着头，双手撑在地上，道：“皇后娘娘请吩咐。”
“我知道，最近几个月来，你和张居正走得很近，”陈皇后把手搭在座臂上，“冯保，既然你敢参他高拱一本，这就说明，你已经准备好了吧？”
一听此言，吓得冯保连连把头磕在地上，惊恐道：“奴婢不敢！”
“你敢不敢只有你自己知道，可你也还算忠诚，既然你想要孟冲的位置，那你就得帮陛下把高拱给踩下去，明白么？”
这其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冯保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的明白，因为像他这样的人，走错一步，只有死路一条。
沉默良久，只听跪在地上的冯保沉声道了一句：“奴婢明白……”
陈皇后赶紧接话：“明白就好，明日陛下要临朝，该做什么，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是！”冯保坚定的回答。
不仅有李贵妃陈皇后的支持，冯保还有内阁次辅张居正的帮助，这次把高拱踩掉顺便把孟冲也给带走，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次日卯时初，文武大臣依次进入皇极门，等候宣旨上朝。
卯时中，钟声响起，赞礼官宣旨：“诸臣进殿！”
文武四品以上大臣混合交杂站在左边，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和冯保等其余四个秉笔太监站在右边，一齐入了皇极殿。
小皇帝朱翊钧早已经坐在了皇极龙椅上了，双手各自左右握住龙椅金臂，神情严肃，与平日里宛若两人。
在殿中四周环绕着渡粉金漆的巨大盘龙柱，柱顶上雕刻蟠龙井，巍然立于皇极殿中。
“跪！”
赞礼官站在御阶最左侧，大声宣道。
群臣纷纷手握笏板，跪在地上，三跪九叩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小皇帝还打了个起来的手势。
接着，便出现了尴尬的一幕：
整个殿内，愣是只有冯保一人站了起来。
这番场面把坐在小皇帝左右旁边的李贵妃跟陈皇后都看愣了，赞礼官也是一怔。
殿内鸦雀无声，冯保也没有丝毫的惊慌之感。
他看向左侧内阁为首的高拱，道：“高阁老，皇上都让我们起来了，你们还跪着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