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隔阂
陈兮和徐氏又回了云州。
陈兮看娘亲一路上兴致都不高,强颜欢笑的样子,心疼不已。
但她又不能明面上安慰徐氏,只能在一些日常生活上更加体贴娘亲。
“娘,你吃。”陈兮叉了一块切好的脐橙递给徐氏。
徐氏笑着接了。
陈兮心中却在琢磨着如何给徐氏补身子,江老大夫的药自然是要吃的,平时也应让白嬷嬷经常坐着补品给徐氏补身子。
徐老夫人这次又私下里给陈兮了一些精巧玩意和首饰。
陈兮都好好收起来了,准备回云州就偷偷去当了换银子存着。
首饰这些都是死的,留几套压箱底的就算了,换来的银钱是活的,这些银钱可是大有用途呢。
一路辗转波折,终于是到了陈宅门口。
陈宅门前颇有些凄凉,府门半掩,鸟雀无声。
白嬷嬷看着这府门口都有些积灰了,待母女俩进了府,一个人拿了扫帚打扫着。
小荷倒也乖巧,问过陈兮没什么事了之后也出来帮白嬷嬷清扫家门。
“嬷嬷,你不高兴吗?”小荷看着闷头扫地的白嬷嬷,白嬷嬷虽然面无表情,但手下的动作却极重,扫的灰尘满天。
白嬷嬷摇了摇头,她心中确实是不痛快。
她是徐氏的身边人,竟然也不知道徐氏流产之事,前几日徐老夫人传唤她去问话,她才知晓。
她细细思量,才想起多年前确实有次过年,徐氏回了陈家祖宅,正好那时白嬷嬷家小孙子出生,徐氏便放她回家过年。
她收假回陈家之后,虽觉得徐氏脸色有些不好,却也没多想。
这般想着,白嬷嬷心中就无限心酸,徐氏也是吃了她几年奶的,也算她半个孩子,怎会不疼的。
可这孩子过于懦弱,受了委屈也不说,只自己默默地忍着。
白嬷嬷气的虽有徐氏的婆母,却也有陈守仁这位姑爷的份。
陈守仁是徐氏的夫君,自该护着她,疼着她,若是他都不站在她这边,徐氏的姻缘未免太凄惨了些。
往日白嬷嬷觉得陈守仁虽然有些书呆子气性,但总归是疼夫人女儿的。
把陈兮当男孩子教导诗书也好,即使徐氏无子也没收其他小妾,后院只有徐氏一人也好,白嬷嬷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今日知道徐氏流产一事,白嬷嬷只觉得一股子心火一直在心头烧着,恨不能冲到陈守仁面前大骂三声才好。
要孩子的也是你,孩子没了一句话不敢吭声的也是你。
陈守仁此刻窝在自己书房里,书房没了徐氏和白嬷嬷每日打扫,早已乱的如同狗窝。
废纸团滚了一地,陈守仁头发胡乱的绑着,披了件旧衣举着本旧书如痴如醉地阅读着。
因为江老大夫的行程缘故,徐氏和陈兮没能赶上回来过端午,不过徐老夫人还是给她们带上了满满一篓粽子。
陈家的女人心里都对陈守仁憋着气,一回来就各自回了房间,也没去找陈守仁。
陈景宇早就收了端午的假,回了书院。
徐氏一个人坐在屋内妆台前,呆呆地看着一只五彩锦绣的虎头鞋。
那段经历是她压在心底不愿回首的回忆,可这次诊脉却将这已经结痂的伤疤再次揭开。
思绪沉浮,回到十年前,那是兮姐儿还小,还常常赖在母亲身上。
她带着幼小的陈兮跟着陈守仁回家过年。
她其实是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的,如果知道,她不会那几天一个人傻傻地起早摸黑服侍陈老夫人。
自己那几个妯娌,一个个比谁都精。
大嫂周氏本来和陈老夫人就闹翻了,二嫂钱氏向来是爱偷奸耍滑的,只有徐氏会听难应付的陈老夫人的话。
陈老夫人也并不因为徐氏听话乖巧而疼她几分,反而因为欺软怕硬而对大儿媳妇周氏客气些。
那日徐氏本来身体就有些不舒服,去服侍陈老夫人的时间就晚了些。
陈老夫人面上没说什么,晚上陈守仁被叫到陈老夫人房里,回来就跟徐氏抱怨,指责她不孝顺。
徐氏心中又怨又气,偏偏又不敢和夫君婆母叫板,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怨气。
第二日,她迷蒙睁开眼,挣扎着想爬起来。忽然觉得下身一湿,随即小腹绞痛起来。
她推醒身旁的陈守仁,陈守仁揉着眼睛抱怨了两句,随即被身旁妻子一手的血吓醒。
后面的事徐氏就不知道了,她身子一软便昏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是昏暗的。隐隐听到外头的议论声。
“真没见过咱们婆母这样的人,折磨儿媳妇折磨到流产。”听声音像是钱氏的声音,她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
“好了。三弟妹也是个可怜人。也是和这个孩子没缘分。”
周氏叹了句:“女人如果不为自己争,哪还有其他人会帮你。你看看三弟,就算听了大夫的话,在自己娘面前还不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钱氏也叹了句:“大嫂你说的是。我家那位也是书读多了,天天把孝挂嘴边来压我,我才懒得搭理他。”
钱氏出身官家,她父亲是陈守义的上官,仕途还要仰仗老丈人。
因此陈守义平时只能敬着钱氏,哪敢对她发火。
周氏是陈大陈守敬的老师介绍给陈守敬的,她父亲是个老秀才,家中不怎么富裕,但她极为能干,也饱读诗书。
家中一个孤女撑起一个家不容易,特别是父亲还不问庶务的情况下。
也许是因为这个,周氏性子倔强。
自从和陈老夫人闹僵之后,她见到陈老夫人便不冷不热,也不愿主动贴上去。
只每年给自己该给的那份财物孝敬老人便也罢了。
陈守敬性子温和,劝过周氏几回无果只能算了。
陈家三子天天挂在嘴边上的“家和万事兴”和“百善孝为先”,在陈家三个儿媳面前,似乎只有徐氏在执行着。
徐氏迷茫的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一行泪划过脸颊,淹没在被褥之中消失不见。
身后“吱呀”一声开门声将徐氏思绪拉回,她回身看见陈守仁衣冠不整胡子拉碴地站在房门口。
“回来了?”陈守仁看见徐氏,也没多惊讶,他走进来拍拍衣服:“赶紧让白嬷嬷给我备热水,我都几日没有沐浴了。明日我就要去书院了。”
徐氏没动弹,只看着他。
陈守仁见她没反应,挑眉道:“怎么了?”
徐氏淡淡回道:“你就不问问我看诊结果?”
“哦对。”陈守仁拍拍脑袋:“怎么样?”
徐氏话语中带了一层冷意:“大夫说,我身子不行。”
“让你平时多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你总赖在屋子里。”陈守仁一听,立刻抱怨道。
总是这样,这些年来,说到孩子问题,总是徐氏的错。
“大夫还说了,主要是因为前些年的流产,身子才不好了。”徐氏慢慢道。
陈守仁一下子哑了,他坐在那沉默着。
徐氏看着面前这个十多年来以来一直作为天的男子,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陈老夫人一手导致徐氏的身子不好,也就一直没有抱上第二个孙子的机会。
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