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存勖败梁军
夹寨奏余吾晋兵已引去，帝以援兵不能复来，潞州必可取。丙午，自泽州南还；壬子，至大梁。梁兵在夹寨者亦不复设备。晋王与诸将谋曰：“上党，河东之藩蔽，无上党，是无河东也。且朱温所惮者独先王耳，闻吾新立，以为童子未闲军旅，必有骄怠之心。若简精兵倍道趣之，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取威定霸，在此一举，不可失也！”张承业亦劝之行。乃遣承业及判官王缄乞于凤翔，又遣使赂契丹王阿保机求骑兵。岐王衰老，兵弱财竭，意不能应。晋王大阅士卒，以前昭义节度使丁会为都招讨使。甲子，帅周德威等发晋阳。……
【译文】
潞州夹寨的后梁将领奏报余吾的晋兵已经撤走，后梁太祖认为晋的援兵不可能再来，潞州一定能够夺取。丙午（初六），后梁太祖自泽州南下回京都；壬子（十二日），他到了大梁。在夹寨的后梁兵也没有设置防备。晋王李存勖与诸将商议说：“上党是河东的屏障，无上党就没有河东啊。况且朱温害怕的只是先王罢了，听说我新立为王，认为我年少不懂军事，一定有骄傲懈怠的心理。如果我们选择出精锐之兵，兼程速去，出其不意，打败梁军是一定的。要取得威势，确定霸业，在此一举，不可失掉机会啊！”张承业也鼓励如此行动。于是，晋王李存勖派遣张承业及判官王缄到凤翔请求李茂贞发兵援助，又派使者贿赂契丹王阿保机请求骑兵。岐王李茂贞衰老，兵弱财竭，结果没有答应出兵。晋王李存勖太阅士卒，任命前昭义节度使丁会为都招讨使。甲子（二十四日），晋王率领周德威等人晋阳出发……
己巳，晋王军于黄碾，距上党四十五里。五月，辛未朔，晋王伏兵三垂冈下，诘旦大雾，进兵直抵夹寨。梁军无斥候，不意晋兵之至，将士尚未起，军中惊扰。晋王命周德戚、李嗣源分兵为二道，德威攻西北隅，嗣源攻东北隅，填堑烧寨，鼓噪而入。梁兵大溃，南走，招讨使符道昭马倒，为晋人所杀。失亡将校士卒以万计，委弃资粮、器械山积。
【译文】
己巳（二十九日），晋王李存勖在黄碾驻扎下军队，此地距上党四十五里。五月，辛未朔（初一），晋王埋伏军队在三垂冈下，次日清晨大雾，晋军进兵直达夹寨。后梁军没有侦察放哨的士兵，也没有预料到晋兵的到来，将士们还没有起床，军中一片惊慌混乱。晋王李存勖命令周德威、李嗣源分兵两路，周德威进攻西北角，李嗣源进攻东北角，他们填流通渠沟烧寨，擂鼓呐喊而入。后梁兵溃不成军，向南逃跑，招讨使符道昭的战马栽倒在地，他被晋兵杀死。后梁逃跑的死亡的将士数以万计，丢弃在物资粮草和军用器械堆积如山。
周德威等至城下，呼李嗣昭曰：“先王已薨，今王自来，破贼夹寨，贼已去矣，可开门！”嗣昭不信，曰：“此必为贼所得，使来诳我耳。”欲射之，左右止之，嗣昭曰：“王果来，可见乎？”王自往呼之。嗣昭见王白服，大恸几绝，城中皆哭，遂开门。初，德威与嗣昭有隙，晋王克用临终谓晋王存勖曰：“进勇忠孝，吾爱之深。今不出重围，岂德威不忘旧怨邪！汝为吾以此意谕之。若潞围不解，吾死不瞑目。”进勇，嗣昭小名也。晋王存勖以告德威，德威感泣，由是战夹寨甚力。既与嗣昭相见，遂欢好如初。
【译文】
周德威等到了潞州城下，大呼李嗣昭说：“先王已经去世，现在嗣王亲自前来，已攻破了后梁兵据守的夹寨，贼兵已逃走了，你可以打开城门。”李嗣昭不信，说：“他一定是被后梁贼兵俘获了，派来骗我的。”想要用箭射杀周德威，左右的人阻止了他。李嗣昭说：“王果真来了，可以一见吗？”晋王李存勖自动前往呼喊他。李嗣昭见晋王李存勖穿着孝服，放声痛哭，几乎气绝，城中的人都哭了，于是开了城门。当初，周德威与李嗣昭有隔阂，晋王李克用临终前对晋王李存勖说：“进通忠孝，我很爱他。现在还没有突出重围，难道周德威还没有忘记过去的仇嫌？你替我把这个意思告诉他。如果潞州的重围不解除，我死不瞑目。”进通是李嗣昭的小名。晋王李存勖将这番话告诉给周德威，他感慨而泣，由此，他攻打夹寨非常卖力。与嗣昭相见后，两人和好如初。
康怀贞以百余骑自天井关遁归。帝闻夹寨不守，大惊，既而叹曰：“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为不亡矣！至如吾儿，豚犬耳！”诏所在安集散兵。
【译文】
后梁潞州行营都虞侯康怀贞率百余名骑兵从天井关逃跑回大梁。后梁太祖朱温听说夹寨失守，非常吃惊，过了一会儿感叹说：“生子当如李亚子，李克用的家业是不会亡的了！至于我的儿子，只是猪狗罢了！”上诏命令当地安抚召集逃散的士兵。
周德威、李存璋乘胜进取泽州，刺史王班素失人心，众不为用。龙虎统军牛存节自西都将兵应接夹寨溃兵，至天井关，谓其众曰：“泽州要害地，不可失也。虽无诏旨，当救之。”众皆不欲，曰：“晋人胜气方锐，且众寡不敌。”存节曰：“见危不救，非义也；畏敌强而避之，非勇也。”遂举策引众而前。至泽州，城中人已纵火喧噪，欲应晋王，班闭牙城自守，存节至，乃定。晋兵寻至，缘城穿地道攻之，存节昼夜拒战，凡旬有三日刘知俊自晋州引兵救之，德威焚攻具，退保高平。
【译文】
周德威、李存璋乘胜进赴泽州，泽州刺史王班一向不得人心，众人不为他所用。龙虎统军牛存节从西都率领军队前来接就来寨溃败的士卒，到天井关，牛存节对其部下说：“泽州是要害之地，不可丧失。即使没有诏书圣旨，也应当救援。”众人都不愿意，说：“晋军胜气正锐，而且众寡不敌。”牛存节说：“见危不救，是不义；怕强敌而躲避，不是勇敢。”于是挥鞭引众前进。到了泽州，城中人已放火喧嚷，想响应晋王李存勖，刺史王班关闭牙城坚守。牛存节到后，城中才安定下来。晋兵随后便到，沿着城挖掘地道进攻，牛存节日夜抵抗战斗，共十三天。刘知俊从晋州引兵来救，周德威焚烧了攻城的器械，撤军保高平。
晋王归晋阳，休兵行赏，以周德威为振武节度使、同平章事。命州县举贤才，黜贪残，宽租赋，抚孤穷，伸冤滥，禁奸盗，境内大治。以河东地狭兵少，乃训练士卒，令骑兵不见敌无得乘马。部分已定，无得相逾越，及留绝以避险；分道并进，期会无得差晷刻。犯者必斩。故能兼山东，取河南，由士卒精整故也。
【译文】
晋王李存勖回到晋阳，休整军队，论功行赏，任命周德威为振武节度使同平章事。诏令州县推举贤才，贬退贪婪凶残之官，减轻百姓税赋，抚恤孤寡贫困，昭雪冤假错案，禁止奸诈偷盗，境内太平。由于河东地窄兵少，于是就训练士卒，命令骑兵不见敌人不准骑马。军队的部署及职分一经定下，不得超越，也不得由于避险而停止、中断其执行。军队分道并进。约定的汇合之时不得相差片刻。有违犯者，斩杀不疑。晋之所以能兼并山东，攻占河南，原因就在于它的军队精锐整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