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塔山鏖战胜强敌

深秋多战事。在锦州之战还未打响时，西南二十余公里的塔山脚下，已爆发一场血战。双方调兵遣将，争夺塔山已成为锦州得失的关键。

10月2日，蒋介石在沈阳不顾卫立煌、廖耀湘等高级将领的反对，决定组成“东进兵团”和“西进兵团”双向推进，企图汇于锦州城下，夹击解放军南下作战的主力部队。

“东进兵团”共9个师，统归敌第十七兵团司令侯镜如指挥。其任务是从锦西、葫芦岛出击，经塔山向东北挺进，以解锦州之围。侯镜如乃蒋介石嫡系，原奉命驻守塘沽。对东北战事他早有耳闻，听说蒋介石传令自己的兵团打锦州，真是又气又丧。气的是紧要关头，蒋介石竟把倒霉差事往侯某头上派，丧的是东北的十几个军都搞得焦头烂额，自己领着9个师去闯关东，凶多吉少。所以，10月5日，蒋介石从沈阳来到天津时，侯镜如干脆一躲了之。可无奈老蒋满天津到处找，侯司令万般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出来迎驾。

10月6日，蒋介石带上侯镜如和海军总司令桂永清、少壮派参军罗泽等登上“重庆号”巡洋舰急驶葫芦岛。

国民党海军旗舰“重庆”号巡洋舰的舰桥上，身披黑色斗篷、全身戎装的蒋介石，在海军总司令桂永清等陪同下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各舰在高速开进。

桂永清向蒋介石介绍道：“总统，这是海军第三舰队的主力阵容。靠我们最近的那一艘是‘灵甫’号巡洋舰。总统莅临的这艘舰只，乃是我海军最强大的军舰‘重庆’号巡洋舰，这艘舰原名‘震旦’号，是去年英国政府慷慨赠送的新舰。”

蒋介石眯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戴着白色礼服手套的手，向在周围站立的国民党士兵致意。

蒋介石走到双联装的主炮前，用右手拍了拍炮的钢铁护板，向桂永清问道：“这炮的口径是多少？”

桂永清：“6英寸，也就是152.4毫米。它的炮弹威力无比，可以击穿目前世界上最强硬的装甲，和最坚固的永备工事。”

蒋介石高兴道：“好，好。”突然他发现白手套上沾满了油腻，不由得瞪起眼睛吼道：“娘希匹！”骂罢，他怒气冲天地摘下白手套扔到桂永清脸上。

蒋介石指着舰舷对桂永清喊道：“你去摸摸！”

桂永清向舷边栏杆走去。甲板上一些残留的积水，险些将他滑倒，泥点溅了他一裤子。

桂永清用白手套一擦栏杆，手套被污染成一块抹布。

见到此景，蒋介石大发雷霆：“腐败！海军腐化堕落成这样，是要亡国的！”

站在舷边的桂永清，被秋风挟携上舰的海浪打湿了全身，颤抖不已。

葫芦岛海军基地上阴暗的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秋雨，“重庆”号巡洋舰的硕大身躯，缓缓贴近了码头。

蒋介石一行人，匆匆从身穿全白海军礼服、被雨水浇得透湿的海军仪仗队面前穿过，纷纷钻进轿车。

轿车队开进了葫芦岛海军基地大院。

蒋介石等人进入了基地指挥所，沿着台阶回转而下。

通过几道警戒严密的铁门后，众人来到地下指挥室。

早已坐在室内的大批将校立即起立。

蒋介石将白手套往桌上一抛，对坐定的众将官大声说道：“这一次锦州决战关系重大，因此，我决定由华北六十二师、九十二军、独立九十五师、烟台三十九军、葫芦岛的五十四军共11个师的兵力组成东进兵团，统归十七兵团司令官侯镜如指挥；沈阳的5个军11个师又3个骑兵师组成西进兵团，统归九兵团司令官廖耀湘指挥。你们东进兵团的任务是：协同沈阳西进兵团，包围、歼灭攻锦的共匪主力，然后接应沈阳国军主力到锦州，各将士的任务重大，几十万人的生命都交给你们负责，因而要用杀身成仁的决心去歼灭共匪！现在侯镜如司令官尚未到职，东进兵团暂由五十四军军长阚汉骞指挥。”

阚汉骞闻令起立：“是，总统！”

蒋介石：“阚军长，沈阳西进兵团已经开始行动。你们东进兵团10月10日开始行动！另外海军第三舰队要用6英寸大炮攻击共匪的阻援阵地，空军轰炸机联队也一齐行动！”

周至柔、桂永清、国民党海军第三舰队司令马纪庄起立道：“是，总统！”

一下船，蒋介石就在第五十四军军部召集“东进兵团”驻葫芦岛部队的营以上军官训话。蒋介石戎装佩剑，拉开浙江乡音，大讲此次东进关系党国存亡，要发扬北伐那种为革命杀身成仁的志气，一举打到锦州。讲完话又拉出广角轮转摄影机，来了一张条幅大合影。接着是大摆酒宴，一醉方休，真有点砸锅卖铁、不计血本的决战架式。

席间，侯司令借几口老酒壮胆，向蒋介石请假说，还有几个师的部队在华北没运来，他要回华北几日。蒋介石不满意地说：

“你回去调部队，让海军1周内运完。九日开始东进，不能拖延。先让阚汉骞指挥攻击，你来了立即接过去。”

东北解放军也在向塔山运动。第四纵队于9月28日攻占塔山，歼守敌七百余人。第十一纵队10月1日攻克山海关西北石门寨，歼敌一千五百人。独立第四、第六师也活动于塔山至山海关一线，基本上隔断了锦州与葫芦岛的联系。

10月4日，东北野战军司令员林彪、政委罗荣桓、参谋长刘亚楼致电中央军委，报告塔山阻击战的部署计划，决心以2个纵队展开阵地防御，顽强阻击敌“东进兵团”，确保主力攻克锦州。

中央军委基本同意了东北野战军的计划。在河北西柏坡总部机关里，毛泽东诙谐地说：

“国民党的山头多得很，锦西的敌人是不大高兴去东北吃高梁米的。蒋介石若不坐镇北平，连逼带催，就没有‘东进兵团’。”

周恩来接着讲：

“蒋介石一定会逼侯镜如东进的。锦州离塔山几十里远，我们的部队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是处于劣势的。”

朱德点点头：

“是呀，要告诉林彪，不能怕，也不能不怕，战斗将很艰苦，要做最坏的准备。”

毛主席亲自给东北野战军写了回电，要求野司一定要依解放军攻锦州的进度情况和廖耀湘、侯镜如两兵团向锦州方向增援的进度来决定塔山的阻击力量。“如果葫、锦援敌进得较快，则你们应以总预备队加入四纵、十一纵方面，歼敌一部，首先阻止该敌前进。”

东北野战军司令部根据军委批示决定：

第四纵队在左起打鱼山、右至白台山的8里宽地面组成主要防御阵地，阻敌东进；

第十一纵队于槐树沟、王家屯、南北长岭一线组成侧翼阵地，辅助第四纵队的作战；

2个独立师于锦西西南地域牵制敌人；

野司总预备队第一纵队于高桥一线随时支援第四纵队和监视锦州方向动态。

10月6日，第四纵队司令员吴克华、政委莫文骅、第十一纵队司令员贺晋年、政委陈仁麟等到野司开会。

林彪对华北傅作义的部队颇感棘手，讲起话来神色严肃而紧张：“塔山阻击是个最完全的正规战，你们要看到两锦相隔只有30里。打阵地防御战必须摒弃游击习气，决不能以自己纵队的伤亡论胜负。”

罗荣桓打着手势和蔼而坚定地说：

“林司令的话很对，我们的主力能否拿下锦州，关键看你们两个纵队的阻击。回去后要反复向部队讲清楚，打援可不比攻城轻松哟。”

会后，野司首长鼓励大家要充分利用工事来消耗敌人，创造一个震惊全国的模范防御战。

10月9日，解放军主力在锦州外围打响。困守孤城的范汉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满屋打转。他听着一阵紧似一阵的炮声，不禁想到几天前蒋介石曾征求他的意见，是合围锦州还是撤离锦州？自己当时也不知为什么，气壮如牛地说撤退物资损失大，还坚持一下，牵制共军主力于城下，东西夹击才是上策。如今，1个星期过去，廖耀湘兵团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侯镜如那边也是纹丝不动。他一脚踢开机要室的门，一连给葫芦岛拍去几封求援电。

“东进兵团”代指挥阚汉骞手拿着一摞告急电文，深恐锦州有个闪失，蒋介石怪罪下来，要抓他的傻大头。所以，不等侯镜如的部队到来，即令现有的部队明日拂晓向塔山进犯，中午打到锦州。好大的口气！

10日3时30分。敌先头部队在夜暗中偷袭塔山以东解放军前沿阵地。解放军因守备不严，阵地一战即失。4时，敌3个师在飞机、舰炮支援下，一齐涌向第四纵队阵地，双方搅在一起，终日鏖战，阵地几经易手。解放军打退敌人几次猛攻，毙伤敌1200多人，自己伤亡319人。

敌接连两日攻击未果，锦州告急电喋喋不休。

11日下午，兵团司令侯镜如才带着部队不紧不慢地赶来。他听解放军在塔山构筑了坚固的工事，屡攻不克，惊讶不已。当晚侯镜如接过指挥权，他带来的部队中有一号称“赵子龙师”的华北总部直属独立第九十五师。这个师战斗力极强，据说“从未遇到过攻不下的阵地”。侯镜如决定，由这个师担任主攻。12日勘察地形。13日重新攻击塔山。

平静的一天过去了。

13日5时，敌以空前密集的炮火覆盖了整个塔山。炮火一延伸，独立第九十五师即以最拿手的“波浪式冲击”战术，向解放军主阵地攻击。冲锋队一波接一波，全部使用自动火器，前面的被打倒，后面的立刻冲下来，用前一队尸体作活动掩体继续推进。其攻势之猛是解放军在东北几年从没有碰到过的。解放军阵地的部队伤亡很大，开战不久即动用了预备队。阵地内外硝烟滚滚，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第四纵队吴司令员从电话中得知有的连队伤亡已达百分之九十五时，咬着牙对前沿指挥所吼道：

“我用所有火力支援你！一定给我守到黄昏！”

到了下午，战斗更加白热化，师、团、营、连之间的电话线基本都被炮火炸断了，前沿阵地一片火海，解放军被敌分割包围，各部队完全靠独立作战精神与敌人激战。黄昏之幕终于拉开了，解放军乘夜暗全力反击，敌人溃退了。这是阻击战最残酷的一天，双方均付出上千人的伤亡。解放军主阵地的1个团损失达八百多人，当夜被替下阵地。

14日上午，解放军主力向锦州发起总攻。蒋介石在北平急令“东进兵团”：

“务于今日上午攻下塔山，12时进占高桥，黄昏打锦州。”

侯镜如接电后看看表，已经到12点了，他不敢怠慢，急令所有飞机轮番轰炸塔山。但由于双方短兵相接，敌机投下的一枚500磅炸弹竟落到自己部队的头上，当场报销了几十人。敌人此刻已感到难以打通塔山，于是各部开始谎报军情，互相推诿。先是第八师号称“我已攻占塔山桥，全歼守敌”。独立九十五师继尔吹牛说：“我师拿下塔山，正肃清残敌。”一个个虚张声势，搞得敌兵团司令部惊一阵、喜一阵、叫一阵、骂一阵，一片混乱。战至黄昏，敌又伤亡一千二百多人，终日毫无进展。此时，解放军主力已攻入锦州，范汉杰的部队全线溃散了。

深夜11时，西柏坡的灯火依稀可见。毛主席站在地图前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脑海中又闪过一个新的思想火花：

范汉杰是完蛋了，侯镜如却打得很猛，看来蒋介石逼得这股敌人昏了头，要抓住这个时机。主席立即致电东北野战军首长，希望他们暂时不要急于歼灭范汉杰，“让其急叫呼援”，而将塔山阻击部队相机后撤，诱“东进兵团”至锦州地区一并歼之。

15日一大早，蒋介石再也坐不住阵了，从北平飞抵葫芦岛。他一见到第五十四军军长阚汉骞就破口大骂：

“你这个黄埔生是蝗虫吗？共匪在你眼皮底下做了这么多工事，你却不知道。我要枪毙了你！”

这一天，虽有蒋总统亲自督战，“东进兵团”还是寸土未进。五六个师强攻几阵，打到中午时分就草草收兵，再也不进攻了。当日18时，锦州战斗胜利结束，解放军歼灭范汉杰部十万余人。“东进兵团”听到锦州的电讯中断了，军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蒋介石把众将骂了个够，也感到相当疲倦，令侯镜如查明情况，调整好部队再进攻，自己则飞回北平去了。老蒋一走，侯镜如就把主力部队退回原阵地，每日只派出小股部队与解放军保持接触，等待锦州方面的消息。

18日凌晨，范汉杰的夫人骑着从老百姓那里用金条雇来的小毛驴跑到了葫芦岛，哭诉锦州失守的惨况。侯镜如一听极为惊慌，命令各部队迅速撤回，日夜整修防御工事，坚守阵地。这使毛主席提出的“诱东进兵团至锦州歼灭”的计划未能实现。

惊心动魄的塔山争夺战结束了，解放军血战6日，以3100人的伤亡，歼敌6000多人，致使敌10万大军始终不能越雷池一步。事后，蒋介石提起塔山之战无可奈何地叹道：

“我们的将领真是无用，3个军加上海、空优势，塔山都炸平了，还不能打进去，可惜浪费了我那么多炮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