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元代绘画趣话
文人画的鼎盛
北方的蒙古族打败南宋,统一全国江山,建立了元朝。元朝统治者对汉族的文化艺术持歧视的政策,这在汉族知识分子的心理上造成了很强的抵触情绪。这种抵触情绪,反映在绘画方面,就是文人画的鼎盛局面。
在宋代以前,中国传统绘画一直以画工画占据主导地位。虽然宋代的文人画取得了正宗化的地位,影响非常大,但它的势力依然还是不能与画工画相提并论。到了元代,统治者废弃了画院,画工们没有了寄身之所,于是画工画开始一蹶不振。另外,这个时期的文人们在政治和文化方面部备受统治者冷遇,于是就把主要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绘画之中,以抒发怀才不遇或者反抗外族和权贵的思想感情,表达自己胸中的逸气,从而创造出中国绘画史上文人画的最高成就,并使文人画成为绘画史的主流。
元代文人画的鼎盛,是以遗民画为先导的。所谓“遗民”,是指在改朝换代的历史事变中不与新王朝合作的知识阶层。元朝在中国历史上,是个特殊的朝代,是以北方的少数民族取代宋朝的正统政权。这对于深受儒家大汉族主义影响的文人士大夫来说,便感到无法接受。他们在国破家亡的耻辱和痛苦中恪守民族气节,反映在绘画领域,便是遗民画的崛起,以愤恨哀怨的笔墨,抒写强烈不屈的精神。
遗民画的强烈政治倾向,与一般文人画平淡天真的超脱性不同,所以是一种特殊的文人画,倾向性过于明显,有时候失于简单。后来,当元朝的统治成为定局之后,知识阶层的创痛逐渐抚平,他们的情操便由单纯的政治关怀,重新超越到对于整个人生的认识和理解,文人画的发展也就被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与宋代文人画相比,元代文人画具有四大明显的特征。第一,题材扩大了,由简单的梅、兰、竹、石扩展到森罗万象的山水,使山水画成了中国绘画史上一个最重要的永恒主题。第二,画法更加严谨了,由苏轼等人的“墨戏”变为注重传统功力的锤炼,以简率的笔墨形式,更加完美地般配了高逸的思想境界。第三,在具体的绘画操作过程中,像宋代某些文人一样,讲究用书法的笔法来做画,讲求用笔、用墨的书法趣味,但是比之于宋人,元代文人更为普遍地追求这种趣味。第四,根据画面的内容与空间,在画面上题诗,讲求诗情画意的相得益彰,这一点,在宋代的文人画中也有所表现,而元代的文人画则使之更成熟、更普遍。
由于以上的四大特征,所以相比于宋代的文人画,元代文人画更成为后世所景仰的典范。
古意派画家
除了文人画之外,元代绘画并不是在所有领域都获得非凡的成就。但是仅仅是文人画,已经足以使元朝成为中国画史上非常突出的一个朝代。
从技法上分析,元朝画家大体上可以分为古意派、禅画派和写真派三派。古意派以魏晋和唐宋的传统为楷模,禅画派继承了南宋梁楷、法常的路数,写真派则直接面对现实事物进行写生创作。
古意派的代表画家有钱选、何澄、赵孟頫、任仁发、王振鹏、张渥等。
赵孟頫,字子昂,号松雪道人,是元朝乃至中国古代最杰出的书画家之一,也是古意派的代表人物,成就要超过钱选与何澄等人。赵孟頫是宋朝皇族的后裔,南宋灭亡后,曾在元朝担任各种显赫的官职。一方面,汉族人对他与外族人合作表示不满,有些文人更是以他为小人;另一方面,蒙古族统治者中又有不少人对他持猜疑的态度。这两方面的压力,使他深感官场的险恶以及人生的进退维谷。于是,把自己的精力充分地发挥到了文艺的创作之中,来寄托苦闷的心情。
赵孟頫是个通才。他有政治才能,文笔优秀,还精通音律,擅长书法,精于绘画。单以绘画而论,人物、鞍马、山水、花鸟,无一不精;无论是工笔还是写意,无论是水墨还是设色,无所不能。他不仅擅长创作,更在理论上有重要的建树。在中国文化史上,像他这样具有多方面成就的人物,实在是非常罕见的,恐怕只有宋朝的苏轼可以一比。
由于赵孟頫非常突出的能力与贡献,再加上他特定的地位、广泛的交际,所以,成了元代画坛众望所归的公认领袖。在整个元代画风的确立上,赵孟頫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对于绘画,赵孟頫主张“古意”。所谓“古意”,就是要摆脱南宋以来过于细腻绚丽,以及过于刚劲粗放的作风,而是学习北宋以及更早的唐代和魏晋时代的古老传统,力求创造一种简单纯真、典雅文静的中和之美。赵孟頫的传世作品有《红衣罗汉图》(卷)、《秋郊饮马图》、《浴马图》(卷)等,线条凝重稚拙,用色静穆柔和,虽然构图严谨,刻画工整,却毫无雕琢的痕迹,看上去确有汉唐风度,“古意”盎然。
钱选,曾在南宋朝任职,蒙古灭宋之后,退出仕途,不为元朝统治者效力,而是寄身江湖,以诗画自娱。擅画人物、山水、花鸟,画风精工细巧,却毫无匠气。其代表作品有《柴桑翁图》(卷),以陶渊明归田隐居的生活情景为主题,人物形象古雅脱俗,洋溢着一片清高出尘的书卷气。画家自题“图此以自况”,表现了他不与权贵同流合污的高尚情操。
与钱选不同,另外一位著名画家何澄没有采取辞官归隐的策略。何澄在元世祖的昭文馆任大学士等职。身在朝廷,却心系江湖。何澄的代表作是《归庄图》(卷),分段描画陶渊明《归去来兮辞》,画中陶渊明的形象富有神采,线条是用方笔勾画,山石树木则用干墨燥锋,简率而不粗略放肆,画风平淡,余韵深远缭绕,开启了元代文人画风格的先路。
任仁发,在元朝出任水利方面的官职,公务之余致力于绘画,当时与赵孟頫齐名。传世《二马图》(卷),画肥马一匹,毛色光亮,春风得意;还有瘦马一匹,肋骨一览无余,疲惫不堪。画家以马的肥瘦比喻为官之道;是说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瘦了百姓而肥了自己。可见,画家虽然身在朝中,但是对官员鱼肉百姓是非常不满的。
王振鹏,也在朝廷为官,但常常向往隐居生活。传世作品《伯牙鼓琴图》(卷),以春秋时俞伯牙和钟子期鼓琴觅知音的故事来表达自己的理想。画中人物神情平淡,主要以白描为主,但渲染淡墨较多,有别于一般的白描法。
张渥,据说博学多艺,但科举屡试不中,只能专注于诗画。画法学习李公麟的白描法,但渲染较多,与李公麟原来的风格已经有了比较大的差别。所谓“古意”,已经很不明显,表现出了世俗化的倾向,与明代的人物画风格越来越近了。
禅画派与写真派
禅画派的代表画家是龚开和颜辉。
龚开,也是宋朝遗民,南宋末年曾参加过“抗元”斗争。元朝统一中国之后,往来于江南文坛,借绘画发泄胸中的闷气,表现自己的豪侠磊落,是一位典型的遗民画家。所画《骏骨图》(卷)、《中山出游图》(卷)等,场面悲凉慷慨,寓意明确;画风粗放,用笔刚劲,与南宋禅宗画一脉相传。
颜辉,活动于宋末元初,年代与龚开相仿。喜欢神仙鬼怪等题材,笔法奔放,喜欢用墨,画面深厚粗犷,黑沉沉有阴森之感,与中国文人所倡导的中和之美,有比较大的差距,所以影响不是很大。
写真派的代表画家是王绎。王绎画人物,以“传神”为宗旨。他提出,肖像画创作的精义,应该是在对象的谈笑之间,捕捉其“真性情”,而不应使其正襟危坐,像木雕泥塑一般,让画家做僵板的描画。王绎的作品如《杨竹西小像》(卷),描绘隐士杨竹西拄杖信步时的形态。人物面部用细笔勾出,笔笔入肉,还略染淡墨,来加强它的立体感,确实称得上是形神兼备的写真妙笔。背景由另外一位杰出画家倪瓒处理,用散淡的松石背景来映衬隐士的出世形神,二者相得益彰。
成就非凡的山水画
与人物画相比,元代山水画的成就称得上是非同凡响。与宋代山水画相比,元代山水画有所变化。其一,是多以“隐居”为主题;其二,是为了配合新的主题,转换了技法。
元代以前的山水画,大多热衷于行旅的主题,如李昭道的《春山行旅图》,关仝的《关山行旅图》,范宽的《溪山行旅图》等等。而元代的山水画,则大多以“山居”、“渔隐”为主题,即使不以“隐居”命题,但是从景色到人物,所表现出的仍然是“隐居”。这反映了元代文人士大夫立身处世的原则,与当时的时代是相适应的。
在技法上,由于元代文人画侧重于通过“隐居”的主题来表达不与统治者合作,表达自己超尘出世的情怀,所以,不再注重对具体景色的真实描绘。也就是说,“写实”“写景”让位于“写心”“抒情”,所以,注重采用萧散写意的笔墨,笔墨之间书法的意味越来越明显。本来,在以前的山水画中,是注重对于对象的真实描绘的;对于东南西北、春夏秋冬、朝暮阴晴的不同地理情况,以前的画家是严格写实的,如董源的江南风光,李成的齐鲁风光,范宽的关中风光,地理上的特征十分明显。而元代山水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有山水之名却无山水之实,不过,这并不影响它的艺术成就,因为写实并非山水画的唯一目标。
山水画摆脱写实风格,成为写意的一种途径,是由赵孟頫、高克恭所开创出来的,尤以赵孟頫的贡献更为突出。他的山水画熔铸董巨的浑厚和李郭的森严于一炉,形成了典雅而有余味的时代风貌。他历来主张,“画贵有古意”,在山水画创作中,他也实践着自己的主张。所传《重江叠嶂图》(卷)、《双松平远图》(卷)等,用笔干而毛,略带飞白,没有水墨的烘染,与破笔干墨的书法作品有神似之处,体现了写意的简练与放达。这种新的途径引导了此后的黄公望和倪瓒画派的形成。他又作《鹊华秋色图》(卷),描绘齐鲁风光,在画风上与上述作品不同,画面深静、幽雅而疏朗,富于田园诗的节奏韵律;笔法清晰沉着,似乎是信手涂抹,却又周密恰当,实开王蒙风格的先声。
在元初画坛,高克恭与赵孟頫齐名,两人一北一南,是众所公认的两位领袖人物。不同的是,赵孟頫具有多方面的才能,高克恭则局限于山水和墨竹两个科目,但所达到的成就却是同等的。他们二人私交甚密,常在一起共同进行创作交流,互相学习,使南北画风适当融合,取长补短。北方画派,本以雄豪见长,对江南清新流丽画风的吸收,可以使自己趋于文雅;南方的画派,本以秀媚见长,对于北方苍茫刚强画风的学习,也可以使自己趋于刚劲。二者的渗透,对于元代文人画的简率中和的作风的形成,是有贡献的。传世名作如《云横秀岭图》。
赵孟頫和高克恭虽然是元代山水画的开创者,但是,最能代表元代山水画乃至整个元代绘画成就的,则是以黄公望、吴镇、倪瓒、王蒙为代表的“元四家”。
四家的山水,既有各自的特点,又有共同的风貌。有一位清代的书画理论家指出:“董源和巨然的画元气充沛,气势磅礴,元代四大家都心向往之,暗自学习他们。王蒙画山脉,经常是委曲蜿蜒;吴镇喜欢用直笔,笔迹之间互相照应;黄公望的笔迹之间若即若离,与前两家相比,更有别致,倪瓒的画明净之极,纤尘不染,在平易之中有高贵,在简略之中有精彩,其境界,不是仅仅靠章法和笔法就能达到的,可以说是元代四大家里的第一逸品。”这段话评论四家的艺术特色,是很准确的。
吴镇,号梅花道人,一生隐居乡村,与隐士高人过从甚密。尽管生活困顿,但安贫乐道,标榜与众不同的人生和艺术。他的画风,与黄公望、王蒙、倪瓒三家相比较,具有明显的不同。三家重用笔,喜欢用干笔,吴镇好用墨,多采用湿笔;在构图上,三家以平稳为主,吴镇则追求奇险,不拘一格;画面题款,三家均用楷书或行书,吴镇则用草书,书写随意。在总体风格上,三家均师从董巨,吴镇则取法李郭、马夏。他喜欢画江上渔父的生活情景,那是他安顿心灵的“世外桃源”,画面感情洋溢,真挚动人。
黄公望,本名陆坚,因为过继给黄姓家族而改姓名。年轻时曾入狱,出狱后加入全真教,以算卦为生,以绘画为娱。在“元四家”里,黄公望被置于第一家,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生年在另三家之前,另一方面是因为直接承袭董巨传统,将前人的优秀传统化为自己的艺术理解,并发扬光大,所以就对传统的传承而言,具有某种“正宗”的意义。
这种“正宗”的地位,使黄公望的作品影响了明清的很多画家,具有“典范图式”的意义。所谓“典范图式”,是指他的作品无论布局构图,还是笔法墨法或设色法,都为后人提供了一种容易学习的规范准则,而不像有些画家,因为个性古怪,使后人难以仿效。明清画家无不对黄公望顶礼膜拜,主要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黄公望像很多元代山水画家一样,对于真实的山水景色,只不过吸取一点意思而已,相比于宋人,明显不是那么重视对象的真实性。他把重点放在了散淡的胸襟的传达,着意于用稀疏的笔墨来创造。传世名作《富春山居图》(卷),据说用了多年画成。画面上笔迹疏朗,不太多的长短不一的、干枯得当的、或粗或细的点和线,清晰明确、毫不混杂地结合在一起,再用一点淡淡的水墨来烘染,有时连烘染也没有,就这样突出了笔墨的精神。这种写意的笔墨,最早见之于赵孟頫的创作,但赵的意境是介于宋元之间的一种过渡形态,而黄公望则完全于宋人之外,自立了元的门户。王蒙,字叔明,是赵孟頫的外孙。由于从小受到良好的艺术教育,所以在绘画的功力和修养方面胜人一筹,被称为“元世刻画第一”。其笔墨深厚非常,被认为力能扛鼎,“五百年来无此君”。与黄公望的散淡、吴镇的滋润以及倪瓒的简约相比,王蒙的山水则苍茫浑厚,更倾向于范宽的风格。黄公望、吴镇以及倪瓒善用水墨,王蒙则兼擅赋色。与倪瓒的风格反差更大,倪用笔极轻,用墨极淡,王则用笔极重,用墨极浓;倪的构图极简、极疏,王则极繁、极密。
王蒙传世作品《青卞隐居图》(轴),是画史上公认的杰作,有“天下第一王叔明”之称。画面描绘画家曾经栖隐过的卞山风景,高山深邃曲折,树木青翠繁茂,飞瀑奔流而下,山坳草堂中有高士抱膝而坐,应该是作者自身的写照。
但是事实上,王蒙并非隐士的材料,而是一向热衷于名利,元亡后出仕明朝,后能工巧卷入党争,死于狱中。
倪瓒,号云林。他是王蒙的好朋友,但性格和画风与王蒙恰好相反。他出身富贵,从小生活优裕。后来改朝换代,时局动荡不安,山雨欲来风满楼,倪瓒便疏散家财,隐居起来,完全沉醉于山水,以全身终老。
倪瓒擅长山水和墨竹。对于绘画,他特别强调写意:“我所画的东西,不过是‘逸笔草草’,不求形似,只是随便自娱自乐而已。”我画的竹,不过是表达一下胸中的‘逸气’而已,怎么有闲心去计较像还是不像,叶子是茂密还是疏落,枝条是斜还是直呢?有时候,我画了很久,结果别人却以为我画的是麻或者是芦苇,我也不可能争辩说这就是竹子,那时候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什么是“逸气”呢?就是指逃避现实政治的超脱潇洒之气;正因为这种无所谓的和率性而为之的精神状态,所以才要顺手拈来,随意挥洒,于是就自然地要脱离常规的画理画法,是为“逸笔草草”。
倪瓒的草草逸笔创造了一个独特的诗意世界。他的画删繁就简,通过高度的提炼概括,将景观物象净化到最大的程度:近景是平坡上的几株寒树,一座茅亭;远景是一片平缓的水中沙地,以及更远处的隐约山峦轮廓;中景大片空白,表示平静寥廓的湖水。画面上,没有人迹,不见飞鸟,一片宁静和空旷,气氛萧瑟、荒凉、冷落,完全是一幅寂寞到无可奈何之境,就像是梦幻中所见到的浓缩了现实并超越了现实的境界。比如《六君子图》,平淡到了极致,天真到了极致,空灵到了极致,也寂寞到了极致。笔法出奇,清淡的笔墨又轻又薄,有时甚至不能覆盖画纸的纹理,然而,却有一股清新的精神如空气般笼罩住了整个画面,使人不得不清醒。有人曾赋诗评其画品:
倪郎作画如斫冰,浊以净之而独清。
溪寒沙瘦既无滓,石剥树皴能有情。
用冰、净、清、寒、瘦、情6个字来形容倪瓒的画品,无疑是十分适合的。这种卓然不群的画品,为后世的文人士大夫所永远景仰;甚至,在某些圈子里,只要家中藏有倪瓒的画,就表示自身人品清雅,否则就落入俗套。
云林画,渊明诗。确乎足以并垂于士林,千古流传。
元代的花鸟画
元代的花鸟画,未能达到像山水那样尽善尽美的境界。
我们知道,元代文人画家是不满足于宋代绘画的,他们觉得,宋代文人的水墨写意过于粗略挥洒,近于“墨戏”,随意有余而工巧不足;而宋代画院的工笔设色又过于纤细浓丽,匠气太盛。元代文人画家试图将二者加以调和,想创造出一种既不落于雕琢刻画,又比较严谨的模式。这种模式的创造,可以使文人花鸟画真正达到成熟,不过,这个任务的完成,要等到明代中期,由吴门画派来实现。但元朝画家的努力,是功不可没的。
在山水画、书法等很多方面都做出了杰出贡献的赵孟頫,在元代花鸟画的发展方面,也成就突出。
宋代苏轼曾提倡“书画一律”之说,其主要目的是解决文人画的意境问题。不过,苏轼并没有在技巧方面对这种“书画一律”说做出清楚的说明,所以他的观点还是稍嫌抽象,不便于操作,这也影响了“书画一律”的意境的完美传达。赵孟頫在苏轼观点的基础上,提出了“书画同源”说,不但承袭了苏轼的观点,更在苏轼的基础上加入了对技巧方面的探索,把原有的理论发扬光大,并在实践中将这种理论充分地表现出来。
赵孟頫用书法的用笔来描写不同的物象,化写实为写意,但又不像宋人“墨戏”那样沦为胡涂乱抹,这就很好地解决了“书画同源”的形式问题,以抒写性与绘画性相结合的作风,为意境的传达铺平了道路。在赵孟頫的画中,对坡石的勾勒多用毛笔的侧锋扫过,苍劲的笔画中丝丝露白,正是书法中典型的“飞白”法,画枯木则采用中锋,点画凝重,有上古金文的意趣;画竹叶用八分书法,竹叶丰腴而又敦实,枝叶纷披、摇曳生姿。整个画面,既有书法的笔势,又有绘画的墨彩,融书法于画法,其水平是远在苏轼之上的。
墨梅画的代表画家是王冕。他曾游历天下,目睹黑暗的社会政治,于是隐居山中以画梅花自娱,是最负盛名的一位墨梅画家。在艺术表现上,王冕的梅花繁枝密蕊,欣欣向荣,春意盎然。对于花朵的描绘,或采用双勾,接线处驻笔停顿,加强花瓣圆浑凸出的饱满性;或用墨晕,水渍处极其晶莹圆润。画枝干,新梢拉得很长,梢头露出笔的尖锋,显示出一种弹性。总体上看,王冕的梅花无论是在元朝还是在明清,都是比较清新而健康向上的,与很多文人画对枯瘦的追求有很大的不同。
元代花鸟画家中,以画竹闻名的是李衍。他致力于实地写生,其形似,可与画工相媲美,文人中罕有伦比。所画的墨竹,比之赵孟頫,在形似方面更进一筹。
另外一位注重写生的画家是张中。张中精通水墨写生,当时号称“写生第一”。其画作笔法灵动,墨色淡雅,给人以神清骨俊之感。他的风格直接影响到了明代的沈周,促进了文人水墨花鸟画体裁的确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