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彼得·潘寻找影子

娜娜刚刚出去散步回来，就听到达琳太太的一声尖叫。娜娜赶紧冲进了育儿室，就在这时，那男孩赶忙从窗口跳了出去，而达琳太太此时还在担心，她怕那男孩会摔死，于是赶紧跑下楼，冲到街上去寻找那个小男孩，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是有一束光划过夜空，她认为那是一颗流星。

达琳太太失魂落魄地回到育儿室，坐下来，定了定神儿，此时娜娜告诉她，它把那男孩的影子扯下来了。孩子向窗外跳的时候，娜娜立即去关窗子，虽然没有抓住他，可他的影子却被窗子关住了，并被娜娜扯了下来。

达琳太太仔仔细细地检查那个影子，但看来看去，觉得它十分普通，毫无异样。娜娜提议把影子挂在窗外，意思是说：“彼得一定会回来取的，让我们把它挂在一个容易被取走而又不会惊吓孩子们的地方吧！”

可是，达琳太太却不同意这样做，她觉得，如果把男孩的影子挂在窗外，别人会认为那是刚洗过的衣服晒在了窗外，那样会降低她们家的品位。她想拿影子给达琳先生看看，但达琳先生正在忙于计算约翰和迈克尔买冬大衣所需要的钱。他把一条湿毛巾围在头上，以保持头脑清醒。

见到这种情形，达琳夫人又不好意思去打扰他，知道他一定会说：“这就是请狗做保姆的后果。”她可不想让达琳先生说娜娜的不好。于是达琳太太她把影子卷起来，小心地放进一只抽屉里，等有适当的机会再告诉她的丈夫。

一个星期过去了，在那个星期五的晚上，发生了一件让他们后悔莫及的事情——三个孩子都飞走了。他们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事，彼此都自责起来。

她常常对她丈夫说：“星期五我应该特别特别小心。”这时候娜娜就站在她旁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不，不要这样，”达琳先生总是很懊悔地说，“我应负全部责任。一切都是我乔治·达琳干的，都是我的责任。”

他们不停地回想着那个深深地印在他们脑海里面的星期五，一夜一夜地不能入眠。

“那天晚上，我就不该去参加27号的宴会。”达琳夫人说。

“那天我如果不把我的药倒在娜娜的碗里就好了。”达琳先生说。

“如果我假装爱喝那药该多好。”泪汪汪的娜娜表示。

“都怨我，都怨我，我太爱参加宴会，乔治，是我的错。”

“都怨我，亲爱的，你别自责了。”

“是我太把小事看得过于严重了，我亲爱的主人们。”

他们就这样一个个地自责不已，看着主人痛苦的样子，娜娜心里想：“我这个狗保姆，确实不如人啊！我给主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啊！”

“那个恶魔！那个该死的彼得！”达琳先生大骂起来，娜娜也跟着咆哮，但达琳夫人从没责骂彼得，她的右嘴角上似乎有点什么东西不让她骂彼得。

他们三个现在孤零零地坐在育儿室，回想着那一晚。那一晚如同平常的夜晚一样，十分平静。娜娜给迈克尔倒好了洗澡水，随后把他驮了过去。

“时间还早呢！我不要洗澡睡觉，”迈克尔大喊，好像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我不，我不。娜娜，还不到6点钟呢！你呀！你呀！我再不爱你了，娜娜！我告诉你我不愿洗澡，我不，我不！你放下我，快点！”

迈克尔还是被驮到了浴室，这时，达琳太太穿着她的白色晚礼服出来了，带着文迪送给她的手镯。

她倚在育儿室门口，看着孩子们热闹的场面：两个较大的孩子正在玩游戏，他们俩假扮成自己的父母，表演文迪出生那天的情形。

此时约翰正在说：“恭喜你，达琳夫人，你现在正式是一个母亲了。”那声音和声调和达琳先生讲得一模一样，好像那天他真是这么说得一样。

文迪欢喜地跳着舞，模仿达琳夫人当时的样子。

随后约翰又出生了，他们表演得格外热闹，迈克尔洗完澡进来也要求生他，可约翰残忍地说他们不想再生孩子了。

迈克尔差一点哭出来。“没人要我。”他说。

达琳太太见到这种情景，当然再也坐不住了。

“谁说没人要啊！”她说，“我正想要第三个孩子。”

“男孩还是女孩？”迈克尔不放心地问。

“男孩！”

他们继续回忆。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恰巧冲了进来，是吗？”达琳先生回忆着说道。

那个时候达琳先生也在为参加宴会穿礼服，一切都很顺利，等到打领结时就出现了麻烦。说起来实在令人奇怪，达琳先生虽然通晓股票和红利，而他却打不好领结。

那晚，达琳先生冲进育儿室，手里拿着一个揉得乱七八糟的小领结。

“怎么啦！爸爸？”孩子们问。

“你还问我什么事？这个领结真的好奇怪，我总是弄不好！真是能把我给气死，今天真是很不顺！”他狂叫着。

他这样的愤怒本想引起达琳太太的重视，可是没想到达琳太太没有反应，于是他便更加严重地说：“太太，我警告你，如果这领结不能很快地结好，我今晚就不去赴宴了。如果我今晚不能去赴宴，以后我再也不用去上班了，今后我要是不再去上班，咱们俩就都会饿死，我们的孩子们就会扔到街上去，沿街乞讨。”

达琳夫人没想到先生会生那么大的气，而她却十分镇静。“亲爱的，我来帮你试试。”她说。

其实这正是达琳先生所希望的。她用小巧的手为他打起领结来，不一会儿，她就帮他打好了。达琳先生并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其他人也许不喜欢夫人一下就轻而易举地把领结打好，可是达琳先生很高兴。太太给他打好了以后，他便温和地说了一声“谢谢你，亲爱的！”便高兴地在屋子里跳起了舞。

“我们当时真是闹得太凶了！”达琳夫人现在回想起来说。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闹着玩！”达琳先生伤感地说。

“啊！乔治，你还记得吗？那晚迈克尔忽然对我说，‘妈妈，你是如何认识我的？’”

“我记得的！”

“他们是多么可爱，是不是，乔治？”

“他们是我们的，我们的！可现在他们却走了。”

那晚，娜娜走进来后，他们便没有再闹，可是娜娜竟和达琳先生撞在了一起，弄脏了达琳先生的新裤子，这下，娜娜又惹恼了达琳先生，那晚达琳先生又说起用狗做保姆的种种不好。

“乔治，娜娜是个宝贝。”

“确实，然而我有时心里不安，觉得它好像把孩子们当小狗带。”

“不，亲爱的，确切地说它知道他们是有灵魂的。”

达琳先生沮丧地在育儿室里坐着，达琳太太感觉应该把那个男孩的事告诉他了。于是，她拿出了那个被她收藏起来的影子。

“他是个什么东西，”，达琳先生仔细地察看着说，“不管他是谁，但他确实像个坏蛋。”

“你记得吧！”达琳先生说，“当娜娜带着迈克尔的药进来时，我们正在讨论这事。娜娜，你今后别再用嘴衔着药瓶。但是，这又能怪谁呢！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达琳先生天生就怕吃药，但是他还很要面子，因此当迈克尔躲避娜娜嘴里的药勺时，他便责骂说：“迈克尔，拿出男子汉的勇气来。你看看我，什么时候因为吃药害怕过！”

“爸爸，我不要，我不嘛！”迈克尔顽皮地大喊。这边达琳夫人拿着一块朱古力走出来送给他，达琳先生却以为这样意味着意志不坚定。

“太太，你这是干什么啊？这样会把他宠坏的，”他在她后面大声说。“迈克尔，我像你这么大年纪时，吃起药来一点也不啰嗦。我总说，‘谢谢你们，亲爱的父母们，让我吃药是为了我好。’然后一口气吃完。”

他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现在穿着睡衣的文迪也相信这些，她鼓励迈克尔说：“爸爸，你常吃的那种药，比这难吃得多，是吗？”

“文迪都知道，那药确实很难吃，”达琳先生勇敢地说，“迈克尔，如果那药瓶不是被我扔了的话，我一定会给你做个榜样，吃给你看。”达琳先生很勇敢地说。

其实，他并未把药瓶扔了，而是趁深夜悄悄地爬到衣柜顶上把药瓶藏了起来。可他万万没想到，药瓶被忠实的女仆莉莎找到了，并把它放回到洗脸盆架上。

“爸爸，我知道药瓶在哪里，”文迪立刻大声喊道，她总是喜欢帮忙，“我去拿。”还没说完，文迪就一溜烟儿跑走了，这时达琳先生可是尴尬坏了。

“约翰，”他战战兢兢地说，“那药是最难吃的东西，又黏又甜，令人作呕。”

“一吞就没事了，爸爸。我知道爸爸是最勇敢的，爸爸是我们的榜样。”约翰得意地说。这时，文迪拿着一玻璃杯的药水，冲了进来。

“爸爸来吃吧！我是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的。”她喘着气说。

“你是够快的。”达琳先生无奈地回答说。

“爸爸先喝。”迈克尔说，我想看看爸爸是如何地勇敢。

“我吃了后会作呕，我怕你看到后，会吃不下去。”达琳先生吓唬他说。

“吃吧！爸爸！”约翰说。

“你能不能不说话！约翰？”他父亲严厉地说。

文迪不解其中道理地说：“我以为你很容易就可以吃下去，爸爸！”

“问题不在这里，”达琳先生回答说，“问题是我杯子里的药要比迈克尔勺子里的多一些。”他骄傲的心几乎要迸裂了，“这太不公平了。”

“爸爸！你快喝啊！我正等着哩！”迈克尔不无讽刺地说。

“你倒说得好，你等着？我也等着哩。”

“爸爸你很胆小，你怎么能做我的榜样呢？”

“你凭什么说我啊？你也是一个没骨气的懦夫。”

“我不怕。”

“我也不怕。”

“那么你先吃。”

“你怎么不先吃啊！”

这时文迪开始发表意见了，她说：“为什么不可以两个人同时吃呢？”

“这个办法好，”达琳先生说，“你准备好了吗？迈克尔！”

文迪说：“开始”。迈克尔就毫不犹豫地吃下了他的药，而达琳先生则把药藏了起来。

迈克尔气愤得大叫起来，文迪也喊道：“啊！爸爸！你怎么能这样！”

“哎呀！这样的小事儿，值得大惊小怪吗？”达琳先生说，“别叫啦！迈克尔！我确实想吃下去，但是我——我没吃到。”

三个孩子都不相信爸爸会这样做，都惊讶地望着达琳先生，“你们听我说，”娜娜刚一走进浴室里，达琳先生就对孩子们说，“我刚想起一个绝妙的玩笑。我把我的药水倒在娜娜的碗里，她会把它当做牛奶喝下去的。”

药的颜色同牛奶一样，孩子们又没有他们爸爸那种幽默感，所以他们只能用责备的眼光看着他把药倒在娜娜的碗里。

“太好玩啦！”达琳先生含含糊糊地说。

达琳夫人和娜娜回来以后，孩子们也不敢说什么。

“娜娜！你看我对你多好！”他亲热地拍着娜娜说，“我把一点牛奶倒在你碗里，娜娜！”

娜娜高兴得不得了，赶紧跑过去把“牛奶”全喝了。接着，它瞪着眼睛狠狠地看了达琳先生一眼，那眼神不无愤怒。达琳先生看到又大又圆的眼泪从娜娜眼里滴下来，感到真有点对不起这只忠厚的狗。娜娜什么都没有说，就爬进了狗舍。

达琳先生也不知说什么好。在可怕的寂静中，达琳太太闻了闻那个碗。“啊！乔治！”她立刻喊道，“这是你的药啊！”

“我只不过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他也大声地说。她抚慰着她的孩子，文迪可怜地搂着娜娜。“真是太可笑啦！”他痛苦地说，“我在家里辛辛苦苦，是为了让你们来取笑我吗？”

文迪仍在娜娜身边，用可怜的眼神望着它。“对啦！”

达琳先生大声喊道，“去疼爱它吧！没有人疼爱我。没有！我仅仅只给你们挣钱，我为什么没被疼爱呢——我在家什么都不是！”

“你怎么了？”达琳太太请求他，“别这样大声，仆人们会听到的。”不知为什么他们老是把莉莎叫做仆人们。

“你怕他们听见吗？”他满不在乎地回答说，“谁爱听谁就来听吧！我再也无法容忍让那只狗在育儿室做主人了，一刻也无法容忍。”

孩子们都被吓哭了，娜娜跑过来求情也没用，他觉得娜娜把他的地位抢走了，孩子们越来越不尊重他了，他朝娜娜大声喊道：“你以后不许在这间屋子里，你应该待在院子里。”

“乔治，你冷静点儿。”达琳夫人小声地说，“让娜娜出去，孩子们会很危险的，别忘了我告诉你那男孩的事。”

达琳先生才不听这一套呢！他决心要看看到底谁是这家里的主人，当命令不能把娜娜唤出狗舍的时候，他便用甜言蜜语引诱它出来，然后粗暴地捉住她，强行把它从育儿室里拖出去。他也不想这样做，但是男人的尊严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这时候，达琳太太在异常的宁静中，把孩子们都哄上床睡觉，并点燃了夜灯。孩子们都能听到娜娜的吠声，约翰呜咽着说：“都是因为爸爸把它拴在院里了。”

“这不是娜娜不高兴的吠声，”文迪说，“这是她感觉到危险的吠声。”

“你能肯定吗？文迪！”

“肯定！”

这时达琳太太十分恐惧，她走到窗前，窗子被锁得严严实实的。她向窗外望去，只见颗颗繁星洒满了夜空，密密麻麻的星星都紧紧地围绕在房子周围，似乎好奇地等待这里将要发生什么事，可惜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没注意到有一两颗小星星，在向她挤眼睛。然而，她感到总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喊道：“唉！我真不愿意今晚去参加宴会！”

刚睡醒的迈克尔也察觉到了什么，他问道：“妈妈，点上夜灯后，还会有什么东西能来伤害我们吗？”

“不会，好宝宝！”妈妈说，“夜灯就是妈妈留下的眼睛，它能守卫着孩子。你们就放心地睡吧！”

达琳太太给孩子们唱着迷人的摇篮曲，小迈克尔伸出两只小胳臂亲热地搂住妈妈。“妈妈！”他说，“我喜欢你！”这是很久以来她听到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天空下着一点点小雪，达琳夫妇机灵地挑着路走，生怕弄脏了鞋子。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满天的星辰都在窥望着他们。

星星都是美丽的，但它们却不能积极地参与任何事情，永远只能冷眼旁观着一切。这是对它们的一种惩罚，因为很久以前它们做过错事，至于是什么错事，由于时间太久，现在没一颗星星知道。

这些星星们与彼得并非十分要好，他们也不喜欢彼得搞恶作剧，彼得也常常欺负他们。但是他们终归是寂寞的，也喜欢和彼得·潘一起凑热闹。

今晚，他们又开始闹起来了，当达琳夫妇刚走出家门后，银河众星就开始骚动起来了，他们都在喊，都在欢呼，都期待着热闹场面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