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模拟
在前往现场之前,几人先去所里把白韵拉了出来,说是要搞什么侦查实验。
现在还没有跟白韵提过他们关于捆绑的推测,至于原因,一是因为在对马铭戈的细致调查后,并没有发现他有类似的怪癖,二是在考虑到A的因素后,他们已经认为这个推测可能性不大了,现在看来,这捆绑的痕迹和A有关才是最有可能的。
接着又去局里叫了两个痕检的朋友,让他们来帮忙。
时间一晃来到了晚上十点,这对于勘察现场来说不是个好时间,但对于模拟案情来说却再合适不过了。
一行人站在七楼的楼道里,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
白韵站在人群的角落,默默地搓着衣角,也不知是这现场环境让她紧张,还是跟这么多警察一块待着让她紧张。
“白韵。”刑江明突然开口,把对方吓了一跳,“你当晚过来的具体情况,还能模拟出来吗?”
“呃,我不太清楚,应该可以吧。”白韵显得有些局促,“就是不知道你说的具体是什么意思,怎么个模拟法。”
“就是找个人当演员,作为马铭戈,你要大概知道你和他互动的经过,具体到每个位置在哪里,这样才能和屋里的痕迹物证比对上。”闫发解释道,“现在马铭戈是不能跟我们说他当时在哪里了,所以你给出的信息一定要准确,这关系到你自己,你应该清楚我的意思。”
看着这有些熟悉的楼道,白韵是真的不想再进屋去,但没有办法,为了证明自己当晚到底有没有杀人,这个步骤是必要的。
“我知道了。”她慢慢点了点头,“不过要给我一些时间,我害怕一会儿我的记忆出现差错。”
“这没问题。”刑江明说,“反正本来也没打算上来就直接实验的,里面的痕迹我们还要再提取一次。”
“你先跟着进来吧,先把这些痕迹解释清楚了再回忆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子应该也更准确。”刑江明说着,打开了房门,痕检的同事先走了进去,随后其他人也相继跟上。
进门小走廊的鞋印很清晰,白韵走进来和跑出去的两条,马铭戈的鞋印则没有找到,可能是被蹭掉了。
接着走廊进来的鞋印,白韵似乎到了客厅,其实到这里鞋印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的了,所以还是要本人来解释,尤其是在沙发旁边的那一块,只有一半,似乎受力不重。
“我当晚应该就是走到差不多这个位置。”白韵说着,站到了客厅桌子的一角,那里并没有鞋印留下,“我当时的姿势应该是面朝里面。”白韵摆出了相应的姿势,“接着马铭戈就从背后把我控制住了。”
“但是你看,在你的面前,还有你的一半鞋印,而且朝向和你现在的位置相反。”王控拿着勘验灯指着一处地面,“这你要怎么解释?”
“我……我不清楚,应该是我挣扎的时候踩到的吧。”
“看样子你没理解他的意思。”霍于站在白韵的一旁,“你现在的脚尖朝向和那块的是相反的,你再怎么挣扎,难道还会把身子转过来吗?”
“我记得我当时被抱起来了,他似乎是左手搂着我,右手伸出手捂的我。”白韵皱着眉,“当时我的位置应该没有偏离这里太多,至少不到沙发……”
“噢!我突然想到一个,当时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白韵突然叫喊道。
“什么香味?”王控疑惑地问道,下意识嗅了嗅,“现在这里没什么气味啊。”
“当时!当时确实有这股味道,现在没有了也很正常。”白韵的表现让大家相信她确实是刚才才想出来的,“不过具体是什么味道我也没法形容,可能是……柑桔型?还带着些刺激性。”
“你是说,当时你在屋子里闻到了这种香水气味?”霍于知道这种香型,她更在意的是这条信息的重要程度,“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件事?”
“我平时出来的时候都会喷香水,而且是偏刺激的,像是萜烯那种,所以对于大环境里的香水气息我可能不太敏感,主要是因为很容易被自己的气味所掩盖。”白韵在这方面显得像个行家,“虽然一般情况很难注意到,但是当晚我并没有喷香水,只是穿着平时穿的衣服,所以香水的气息就淡了很多,这样才注意到这些的。”
“现在回想起来,就是在我进入卧室时闻到的,我甚至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这种类型的香水,这种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热情’这种,柑橘气味的。”
“应该是Zesty.”霍于出乎意料的知道这种偏门知识,“爱马仕的橘绿之泉算是个典型,以前有同学送过我一瓶,有机会让你辨认一下。”
“啊,对,就是那个,说到哪了——对,我当时在卧室里转悠就是为了寻找香气的来源,结果还没找到就被袭击了。”
“如果说当晚带着这种香水气味进入现场的不是你……”霍于对着白韵说,“而这种香水也不太可能是马铭戈喷的……”
“最重要的,现场并没有发现类似香水这种东西。”闫发补充道。
“那就是——A。”刑江明沉声道,没有管同事和白韵疑惑的目光,“这个问题就到这里吧,接着说吧,刚才说到你被捂晕前的站姿。”
“嗯……我记得最后我说我的位置至少不会到沙发。”白韵想了几秒后说,“然后就到袭击的部分了。”
“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有关你的鞋子的事情?”闫发突然问道。
快一周前,他用相同的问句问了另一个人。
当时,他说这话时希望答案是否,但现在,情况却截然不同。
警方早已将白韵的手机上上下下全部电子搜索了一遍,关于这个问题,他们早已心知肚明,不过为了测试白韵是否会说实话,他们决定先假装不知道。
“这关系到现场鞋印的真实性。”闫发又强调了一遍,“现在唯一可疑的鞋印只有一半,取材验证有很大困难,你自己无法确认的话,那只能考虑是不是有人穿着你的鞋进入了。”
白韵犹豫了一会。
“我.....应该没有说过,但是我穿什么鞋,也许有人会知道。”
“在那个软件上,我平时会晒自己穿的鞋子。”白韵解释道,“也许你们会觉得奇怪,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但就是有人爱看,我也是为了打赏……”
“那就是说,如果有人看过你发的照片,他就可以准备和你同款的鞋子,同时如果知道你的住址,在当天也可以……”闫发说着,突然察觉到不对。
A是先于白韵进入,他怎么知道白韵当天会穿哪双鞋来赴约呢?
“你说有人爱看……具体是什么情况,是有人私信你,还是一群人在评论区里说的?”霍于的关注点不同。
“有人私信过我,想要让我发平时穿的鞋子,还说会给打赏。”白韵有些难为情,“反正我没什么损失,所以就发了。”
这也是A的行为吗?为了获得白韵的信息?
“你平时穿鞋有什么习惯?平时只穿一双还是天天都不重样?”刑江明问。
“嗯,其实我平时就是一两双换着穿的,都是运动鞋,现在穿的就是当晚来的时候穿的,这还是马铭戈要求的。”
马铭戈要求的?他和A到底是什么关系?真的是同伙吗?
越是深入,疑问却是越来越多,几人都感到一股压力。
再看向沙发和桌子,第一次来时发现的痕迹依然存在。
“再说说你醒来之后吧,从床上起来就不用说了,具体说说你是怎么离开的。”刑江明问道。
“我就是直接跑走的,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痕迹检验的结果也印证了这点。
刑江明决定几人再讨论一下,先让白韵和同事待在屋子里,他们几人出门后从楼梯走上了天台。
在天台环视四周,高耸的居民楼林立排列,其间偶尔的灯光闪烁,一阵清凉的晚风吹过,空气似乎有些潮湿。
四人并排朝着一个方向站着,沉默着。
过了一分钟,刑江明开口道:“这起案子,现在有几个问题需要搞清楚。”
“第一,马铭戈到底是不是被白韵杀死的。”
“第二,A和马铭戈,和白韵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三,沙发和桌子上的痕迹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揉搓起了太阳穴。
“首先第一点,虽然方法医已经给出了她的结论,但我始终认为这是一个疑点,排除掉方法医技术问题这种可能性较低的情况,那只能说明凶手的伪装水平很高,通过扼死的方法,把杀人嫌疑给到了白韵,不仅伪装了指甲缝里的生物组织,甚至还考虑到身高等其他因素”
“这点我赞同。”闫发说,“不管白韵是老实承认人是她杀的,还是她坚决于人不是她杀的,这起案子都会简单很多,但问题就是白韵始终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回复,在这种情况下,神秘人A的加入更是让我对这个事实产生怀疑。”
刑江明点了点头:“接着是第二点,神秘人A和这两位当事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目前我们可以利用的信息除了刚才白韵提到的柑桔气味香水外似乎也没什么了,似乎只能说明A是个女性。”
王控举起了手:“关于鞋印的问题,我认为没有太复杂,不过首先我们要假定这鞋印的确不是白韵所留下的,鉴于白韵刚才的供述,这种假设还处于合理怀疑之中。”
王控的语气有些激动。
“如果不是白韵留下的,那留下鞋印的会不会就是——A?”
“就像是……”闫发说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张灵?”
“差不多是一样的套路,不过上次真凶没有实施,但这次实施了。”刑江明说,“跟张灵一样的推论,这个人一定是可以知道白韵平时穿什么鞋的人,而且如果男人穿女鞋的话会很奇怪,所以A是个女性的结论得到了验证。”
“那么就可以得出,神秘人A是穿着白韵同款鞋进入的现场,这就是在现场找不到第三人鞋印的原因。”
王控接着说:“白韵的住址通过她平时发的照片,稍加调查便很容易知道,所以她平时穿什么鞋通过跟踪也是可以知道的,这就跟软件上问鞋照片的人重合了。”
“可能是双重保险,也可能不是。”霍于总结道,“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A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在搞不清A的目的之前是想不通的。”刑江明摇了摇头,“我现在倒是在想之前关于张灵的那个推论是不是有问题,如果平时依靠跟踪也可以知道鞋的信息的话,那似乎也不用和张灵有一定关系。”
稍微沉默了一会,闫发安慰道:“这两者情况不同,白韵说好听点也算是个小网红,有心之人确实可以通过一定手段来实现跟踪,但张灵情况不同,他不过是个普通人,若是跟张灵毫无关系,想要实现这样陷害多少有些难以实现。”
“呃……”刑江明估计是有些着急了,“嗯,也许吧。”
“但关于这两起案子在伪装鞋印上的一致性,能不能把这当做并案的依据倒是个问题。”闫发换了种角度。
“伪装鞋印的确可以算是并案的一个依据,但整体来看两起案子并没有什么关联点,光靠这一点可能有些单薄。”王控给出自己的看法,“如果以后再有什么关联点,那鞋印就能成为并案有力的依据了。”
“关于并案的事情稍后再讨论吧。”霍于提醒道。
“关于这个A的目的,她穿着白韵的鞋进入了现场,时间是在白韵来之前来,在白韵离开后离开。”她接着刚才的话题,“关于A和马铭戈的关系我们之前讨论过,是同伙对吧”
“但是现在我们推测A是一位女性……”王控迟疑道。
“这并不影响。”霍于很快回应,“甚至反过来说,A是个女性让同伙这一点更加可信了。”
“我们之前的推测是,A是一个‘胆小的同伙’,他本想参与对白韵的性犯罪行为,但在目睹了马铭戈的死亡后害怕的躲了起来,最后离开现场时擦去了自己留下的痕迹,防止警察追查到自己。”
“我现在也提出一个假设,大前提不变,但是A的身份变了,变成了‘嫉妒的女人’。”
“她先于白韵来到现场,然后和马铭戈交流,主要内容我猜是关于一场报复行为——女人之间的报复。”
“这之间的理由可能有很多,嫉妒只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罢了,没有必要去思考具体是什么。”作为女性的霍于说出这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她的确和马铭戈商量过,不过内容不是关于如何侵害白韵——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总之,既然白韵确实证实了马铭戈捂晕了他,那这个行为就极有可能是A要求的。”
“这么想的话的确,毕竟马铭戈的熟人也没反映过他有这方面的兴趣。”刑江明赞同道,“这种反常行为如果没有解释也只能不了了之,但如果这么解释就会变得合理很多。”
“这样的话就要从头开始算起了,从白韵受到的邀请开始,一切都要重新推理。”
每个人都陷入了思考,屋顶的空气似乎都因此而凝固。
孤寂的黑夜中,四人的面庞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似乎只剩下轮廓。
又是一阵清冷的风吹过,四周的楼房里,亮起的灯似乎更多了。
“也许,我们可以从马铭戈手机上被删除的信息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