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巫术和宗教的功能

超自然的观念是为了实用目的而发生的。在对付他们的环境中，初民误用了交感律而产生巫术。这是早期人类学家Frazer用功能观点来说明超自然观念起源的理论。⁽¹³⁾依Frazer看来，巫术和科学的来源是一个，都是人类想利用外界的环境来满足自己生活需要的手段。只是巫术想利用的是超自然的力量。但是宇宙中原本没有超自然力的存在，所以施法的结果并不能达到目的，因之和科学不同，而被Frazer称作假科学了。

Frazer认为巫术既以实用为目的，而结果并不能达到目的，因之，成了一个骗局。巫术的无能迟早是会被人看穿的。这个失望使人发现了自己控制外界能力的渺小，顿觉人生道路上凶涛四伏，失去了把握；当初民失了自信力的时候，他们必然很窘。结果不能不在宇宙之主的皇位上退下来，承认在人之上还有一个全能的神，于是发生了宗教。⁽¹⁴⁾

这个富于戏剧性的故事，是历史还是寓言，我们可以不问。他虽则从实用的立场出发，但结果却是相反，说明了巫术是没有用的，宗教是消极的归宿，可是他却说出了巫术和宗教都是从生活中发生，而且为生活而存在的。

Malinowski把Frazer理论更推进一步，指出巫术和宗教的积极作用，可是他的出发点却是和Frazer相同的。他说：“无论有多少知识和科学能帮助人满足他的需要，它们总是有限度的。人事中有一片广大的领域，非科学所能用武之地。它不能消除疾病和朽腐，它不能抵抗死亡，它不能有效地增加人和环境间的和谐，它更不能确立人和人间的良好关系。这领域永久是在科学支配之外，它是属于宗教范围。”⁽¹⁵⁾

“经验和逻辑有时会一毫不错的向人说这里是无能为力了，但是人的整个机体反抗着这束手政策，而且常是事到临头，要束手亦从束手。”⁽¹⁶⁾“当一个人的情感到了他自己不能控制的时候，他的言语举动，以及他的身体内部相关的生理作用，都会让那被遏制的紧张情绪奔放出来。在这种情形下，替代的动作便发生了一种必需而有益的生理功效。”⁽¹⁷⁾巫术就是这种替代的动作。

“对于巫术效能的信念，是有它的自然根据的。这种信念的用处在于它能提高做事的效率。可知巫术有一种功能和经验的真理，因为它老是产生于个体解组及将发生生理上错误态度的时候。巫术正满足着一种生理上的需要。它所克尽的功能，可以用‘完整的’一词来形容得最为适切。”⁽¹⁸⁾

“巫术不仅对于个人言，可以促成人格的完整，对社会言，它也是一种组织的力量。”⁽¹⁹⁾“它供给着自然的领袖，把社会生活引入规律和秩序，它可以发展先知先觉的能力，并且，因为它日常和权势相连在一起，便成为任何社区中——特别是初民社区——的一大保守的要素。”⁽²⁰⁾

自从Frazer强调的把有关于超自然的活动分成巫术和宗教之后，人类中曾引起过很多的讨论。⁽²¹⁾ Malinowski则师承Frazer仍维持着这分别；他说：“宗教创造一套价值，直接地达到目的。巫术是一套动作，具有实用的价值，是达到目的的工具。”⁽²²⁾在性质上虽有此区别，但在它们的功能上看，终结都是在完整个人的人格和社会的组织。宗教的发生并不如巫术一般为了要应付实际的急需，而是出于“人类计划与现实的冲突，以及个人与社会的混乱。假如人类没有足以保持完整和供为领导的某种信仰的话，这种冲突和混乱势必发生”。⁽²³⁾

“宗教的需要是出于人类文化的绵续，而这种文化的绵续的涵义是：人类努力及人类关系必须打破鬼门关而继续存在。在它的伦理方面，宗教使人类的生活和行为神圣化，于是变为最强有力的一种社会控制。在它的信条方面，宗教予人以强大的团结力，使人能支配命运，并克服人生的苦恼。每个文化中都必然的有其宗教，因为知识使人有预见，而预见并不能克服命运的拨弄；又因为一生长期的合作和互助，造成了人间的情操，而这情操便反抗着生离与死别；并且，每次和现实接触的结果，都启示着一种敌对的不可测的恶意与一种仁慈的神意并存着，对于前者必须战胜，对于后者则当亲善。”⁽²⁴⁾

这是从分析现有各种巫术和宗教活动所得到的结论。我们承认人格和社会的完整是人类集体生活的必要条件。可是我们还得追问这种需要的满足是否一定要超自然的信仰？这是说，宗教和巫术是否和Malinowski所谓是文化的普遍和永久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