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三】

田忌赛马与马陵之战（《史记》）

（田）忌数与齐诸公子驰逐重射。孙子见其马足不甚相远，马有上、中、下辈。于是孙子谓田忌曰：“君弟重射，臣能令君胜。”田忌信然之，与王及诸公子逐射千金。及临质，孙子曰：“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既驰三辈毕，而田忌一不胜而再胜，卒得王千金。于是忌进孙子于威王。威王问兵法，遂以为师。……

◎忌：田忌，齐国将军，是他收留了孙膑。驰逐：赛马。重射：下大赌注。射，打赌。◎孙子：这里指孙膑。马足：这里指脚力。◎弟：只管，但。◎临质：临比赛。下驷、中驷、上驷：指下等、中等、上等的车马组合。◎再胜：两胜。卒：最终。◎进：举荐，推荐。

后十三岁，魏与赵攻韩，韩告急于齐。齐使田忌将而往，直走大梁。魏将庞涓闻之，去韩而归，齐军既已过而西矣。孙子谓田忌曰：“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兵法，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使齐军入魏地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又明日为三万灶。”庞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齐军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过半矣。”乃弃其步军，与其轻锐倍日并行逐之。

◎将而往：率军前往。将，率领。大梁：魏都，今河南开封。◎过而西：越过大梁（开封）西进。◎三晋之兵：指魏兵。◎趣利：逐利。蹶：使受挫。◎轻锐：轻装精锐之兵。倍日并行：日夜兼程。

孙子度其行，暮当至马陵。马陵道陕，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树白而书之曰：“庞涓死于此树之下。”于是令齐军善射者万弩，夹道而伏，期曰：“暮见火举而俱发。”庞涓果夜至斫木下，见白书，乃钻火烛之。读其书未毕，齐军万弩俱发，魏军大乱相失。庞涓自知智穷兵败，乃自刭，曰：“遂成竖子之名！”齐因乘胜尽破其军，虏魏太子申以归。孙膑以此名显天下，世传其兵法。（节自《孙子吴起列传》）

◎道陕（xiá）：道窄。阻隘：险阻。斫：砍。白：露出白色树干。◎万弩：万名弓弩手。期：事前约定。◎烛：照。◎相失：不能彼此相顾。

【译文】

田忌几次跟齐国的公子们赛马打赌。孙膑见各方马匹的脚力相差不多，而马又分为上、中、下三级（分别赌赛）。于是孙膑对田忌说：“您只管下大赌注，我能让您取胜。”田忌相信他的话，跟齐王及诸公子以千金赌赛。临到赛前，孙膑对田忌说：“今天拿您的下等马跟对方的上等马赛，再拿您的上等马跟对方的中等马赛，最后拿您的中等马跟对方的下等马赛。”待三赛毕，田忌一输两胜，最终赢得千金。于是田忌把孙膑推荐给齐威王。威王向他请教兵法，并尊他为师。……

十三年后，魏国跟赵国一同攻打韩国，韩国向齐国告急。齐国派田忌率军前往，直奔魏都大梁。魏将庞涓得到消息，舍弃韩国往回赶，这时齐国军队已经越过大梁西进。孙膑对田忌说：“他们三晋的兵马向来强悍勇猛，轻视齐人。齐人的胆怯是出了名的，善用兵的要因势利导。兵书上说，奔走百里去逐利的，前锋主将难保；奔走五十里而逐利的，有一半能到就不错。请您命令齐军进入魏国后第一天修十万人的煮饭灶，第二天减为五万人的，第三天减为三万人的。”庞涓在后面跟了三天，大喜，说：“我就知道齐军胆怯，进入我国三天，士兵已经逃亡大半了！”于是庞涓丢下步兵，率轻骑精锐日夜兼程追赶齐军。

孙膑估量庞涓的行程，当晚能到达马陵。而马陵道路狭窄，路旁山多险阻，可以埋伏兵马，于是砍削一棵大树，露出白木，写上：“庞涓死于此树之下。”又命一万名善射的齐军弓弩手沿道埋伏，相约说：夜间见有火光亮起，就一同射箭。庞涓果然夜间来到大树下，见树白上有字，就钻木取火来照。还没读完，齐军已是万箭齐发，魏军大乱，彼此不能相顾。庞涓自知无法挽回败局，只好自刎，临死说：“竟然成就了这小子的大名！”齐军乘胜大破魏军，俘虏了魏太子申，带回齐国。孙膑由此名扬天下，他的兵法为后世传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