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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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夜岛民

午后,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我饥肠辘辘地在白水湖的大坝上徘徊。眼前水岸静静地泊着一艘朱漆驳船,旗帜迎风招展,却并不见人。

我只想上岛,饭都不肯吃,于是就坐在大坝石阶上无奈地等候,想是游人一多开船的自然就会来。然而候了许久,三三两两的游客来了又走了,都不见船开,于是便抬腿朝右前方的岸边走去。远远望去,那里显然停了几艘大小的船只,说不准就是船的码头。沿着岸边的公路走了三百来米就到了,一问,果然,一会儿便有可载十余人的敞棚驳船发动,突突突地载上我等四五人,在浩荡的水面乘风破浪。

那一刻,坐在船头的我,眼望着辽阔的湖面,青绿深远而微波荡漾,思绪却回到了从前——1991年春天,我们来自新潮计算机应用中心刚20岁出头的青年男女一行八人,偶然相约前来游玩。那是一个普遍拮拘的年代,我们没有去坐机动船,而是分乘了两支四座的铁皮罐脚踏船。船的浮力全靠船下两侧的密封铁罐来实现,只须轮番踩动面前的脚踩,船底便有小叶轮随之碾水而行。

我还记得,那时的水体,无论从岸边还是从船上,略一张望,入眼全是一片墨绿,显然深不可测,令人发怵,说不定什么时候从水下跃出一条大鱼就可把人拖了去。我就揣了这样的怕心,沉默不语。然而在进入湖心水域时,眼见远远的驳船快速驶过,快艇飞驰鱼跃,碾起的水浪便以一条条直线横扫之势,潮水一般涌至,推攘或是拍击着我们的船身,加之起风,顿时令我们的座下随波起伏,动荡不定。我吓坏了,急忙招呼大家坐稳坐稳别乱动!话音未落,却见一个不失青春躁动的瘦高男孩,迎风攀出座舱,踩在一支铁罐的翘头上,兴奋地荡浪,随之还响起同伴们满是欢快的口哨与尖叫,就连其中一位略为年长且为干部的姑娘也不例外。面对如此失控的场面,我只好哑口不语,紧紧攥住身边细小的栏杆听天由命!要知道,湖心深处可达50米,一旦翻船,待得远处盲目巡逻的救生船闻讯赶来也未必有用,多半只有悉数葬身鱼腹的份儿了。那时候,还不大兴穿救生衣,烧柴油的机动船也没现在的快。好在浪潮一过,他们终于消停了下来,肯安静地观光了,然而我却只想靠岸,只想回去,远离这无底深渊的恐惧!那一幕,至今都令我记忆深刻,如在眼前……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包括曾经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青春。我从时光的另一头爬将出来,重游故地,平和而安然。

十分钟后,驳船便依我等乘客的意愿,在湖面左方深处的湖心码头靠了岸,还连鸣了两长声的汽笛。想是告知岛上的游客,即刻便可返程。上岸后,零星而空旷的房舍并不见人,喊了几声也没人应,我们便依着路牌的指引,沿着小道在林中弯来绕去。走了约莫两百来米远,便见一处“孔雀园”的小圆门,一问吃饭的地方,那个农衣老汉便往旁边的小道一指说,过去就是。我一抬头,便见一个简易的牌坊上焊有“怡园”的招牌,再进去十余米便见到一幢小楼,楼下的坝子里有餐桌,便喜出望外地向楼前那位显是历经风霜而又精神抖擞的中年妇女打听,见她满脸笑容地点头说,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我心头的那块石头便落了地。

砖混建筑的小楼,外墙贴满了白条的小磁砖,多少烟雨尽显在原本应当光洁如洗的墙面上的尘垢里。楼前的坝子约有十米宽二十米长,临水的一面平地而起一座四米宽的人字铁瓦顶棚,一溜不锈钢栏杆将八九张大小桌子尽数囊括在内,尽显观光休闲的意味。原来是一户当地乡民经营的农家乐,自号“怡园酒家”。

坝子里已有十余游客,正围在一张大圆桌边玩扑克,笑声吵闹声络绎不绝。三两个小孩子,只管在一旁趴桌或不趴桌地玩耍。饿得头昏眼花的我,自去栏杆边寻上一张无人的大圆桌坐下,点了酒菜,就着先期送至的一盘鱼皮花生小酌起来。任阳光的暖意漫泻在脸上和身上,湖光水色悉数入眼。四周环绕的岛屿层叠不穷,分不清是我是它,我便在这样的景致中慢慢地醉掉了,一不小心就在旁边露天的茶桌边的椅子里睡了小半晌。待得醒来,光辉淡去,凉风起掠,显然天色渐晚,那些游客也结队或不结队地离去,我便进到二楼的一间客房,搬了小茶桌进去,要了电烤炉取暖,然后只管静默地,或望了窗外的林丛与湖滨感受冷清,或坐在床前望着火炉神游天外。两个小时后,天完全黑了下来,随后自有店家小伙送来酒菜,一席小啜便醉意来袭,而后上床搂着被子安睡。午夜醒来,那个留岛垂钓的胖汉的呼噜声越墙而来,俄尔的梦境无端降至,窗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便在这样的醒了睡睡了醒之中,不觉到天明。

依是以前外出闲游的习惯,早间不进食,沏一壶茶,涂弄几许文字,便可到晌午,然后小酒小肉,便可返程。想时光如此之匆匆,即便一夜岛民,也能让我了却一桩夙愿。无论功过得失,荣辱冷暖,我都来过。也未必非要去为《鲁滨逊飘流记》中的孤岛生活,寻得重现或应景。毕竟,我是我,你是你,他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