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秘密档案·初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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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捕快

“奶奶个熊!小心别让老子知道是谁?要被老子知道的话,一定把他给操翻!”大清早,杨恶归就怒气冲天地骂道,引得刑部前院的捕快、捕头们纷纷侧目。

“骂什么骂?这是刑部大院!不是你小子胡乱撒野的地方!”捕头老张头走了进来,大声训斥道,“过来!”

杨恶归见到老张头,顿时收了声,两只眼珠乱转,他明明络腮胡子、满脸横肉、五大三粗,见着骨瘦如柴、貌不出众的老张头却如老鼠见了猫一样,低着头跟老张头进入到单独隔间的内屋,引起了刑部大院捕快们的哄堂大笑。

“叔!”来到内屋,杨恶归舔着脸小声说道,“我这不是骂大理寺那些没事找事的家伙嘛!三个案子都给我退了回来,要重新调查。”

“还不是你办的案子出了纰漏。”老张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然为什么别人的卷宗都通过复核了?”

“能出什么纰漏?还不是那些人找茬?”杨恶归不满地说道,“我家祖祖辈辈都是捕快,什么规矩不懂?”

捕快属于胥吏的编制,地位比官、吏都要低,许多力役的职位都是世袭,有些甚至是在明朝初年确定下来的,除了自己做一辈子外,子子孙孙也要从事这个职业,万世不易。

老张头“嗤”地一下笑出了声:“人家大理寺的人一不认识你,二不知道是谁办的案子,要说他们为了捞油水做点文章还说得过去,无缘无故为难你?不存在的。”

“张叔!”杨恶归讪笑着,诉苦道,“你懂的,现在犯人作案手段花样百出,咱们要抓犯人,怎么可能依足规矩?如果什么都按大理寺的要求来,就别想抓犯人了。”

“少废话!”老张头全然不为所动,右手一伸,“把卷宗拿过来。”

“算了算了,老子认栽了!这下行了吧?”杨恶归一扬手臂,愤愤地说道,“再去调查就是了,不就是多跑十天半月的吗?老子身子骨好,跑得起!就这样吧,张叔,我先走了!”

“把卷宗拿过来!”老张头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

“不用麻烦你老人家了,真的不用了。”杨恶归双手乱摆、连声说道,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老张头闭上眼睛,森然道:“一炷香的时间,如果这三个卷宗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以后也不用再来刑部了。”

杨恶归心中一凛,停住了脚步。

很快,三个卷宗摆在了老张头案头,粗通文墨的老张头打开卷宗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看,杨恶归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后背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他心里很清楚,大理寺的书吏眼光固然锐利,却也只能发现些许不妥,可眼前这位老捕头的眼光足够毒辣,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能洞察得清清楚楚。

老张头看完第一个卷宗,抬起头来双眼瞪着杨恶归,盯着他浑身发毛。杨恶归犹豫了半天,咬牙说道:“张叔,这个案子的犯人是我的线人,有条大鱼我盯了很久,要通过他来撒网,他是敲诈勒索了外地来的商人,但我必须把他保下来。”

“实话?”老张头沉声问道。

“不敢有半句虚言。”杨恶归诚惶诚恐地说道。

“我们都有要保的线人,”老张头慢条斯理地说道,“但大理寺只是尽责而已。”

“是。”杨恶归忙不迭地点头。

“这样,找到那位商人,让他撤诉,苦主没意见,大理寺自然也不会为难。”老张头想了想,说道,“不过你要出点血,赔偿到位,相安无事,不要再用那套流氓手段了。”

“好,都依叔的。”杨恶归满口答应下来。

“第二个案子——”老张头的手悬在了卷宗上方。

“这个案子是我的错,”杨恶归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承认道,“我欠了赌场一笔钱没还,他们也一直没要,这次他们说,只要我办好这个案子,欠债就一笔勾销,我一时猪油蒙了心,答应了他们。您老放心,我回去肯定把钱还了,就说这个案子办不了。”

“欠了多少?”

杨恶归摸了摸鼻子:“不多,我能还。”

“多少!”

“四十两银子。”

“我这里有张银票,你拿去还他们,以后再也不要去赌场了。”老张头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塞到杨恶归手中,冷冷说道,“这个案子现在开始归我处理,如果他们还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来找我,第三个案子呢?”

“第三个案子,我可真是冤枉!”杨恶归松了一口气,开始诉苦道,“那村妇举报梅家三婶患上了重疾,梅家秀才老爷一定说是鸡瘟传到了人身上,愣是活生生将梅家三婶丢到草棚饿死,事后还将草棚烧掉。出了人命官司,我当然不敢怠慢,可是梅家说三婶还躺在床上,是生病了,但还没死呢,那我自然就回来了呀。”

“你见到了梅家三婶?”

“这倒没有,我一不认识人家,二嘛,我是个臭男人,不太方面去见内眷。于是请了当地的药婆范寡妇出面,我看到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老张头微微一笑,没有直接见到人,这里面的猫腻实在太多了。

杨恶归心里也有数,这案子办得有些大意,尴尬地说道:“对,我是没确认。但有这个必要吗?那村妇疯疯癫癫的,说话颠三倒四,一年要跑五六次衙门告状,秀才在当地颇有民望,是个大善人。还有必要继续调查吗?”杨恶归不解地问道。

“有没有必要,不是你我说了算,是《大明律》和刑部规矩说了算,”老张头淡淡道,“你再跑一趟,把案子查清楚了。”

“叔,你放心,我绝对做得大理寺都挑不出毛病。”杨恶归得意地回答道。

“滚!”老张头厌恶地说道。

杨恶归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刚刚离开老张头的视线,他就放缓了脚步,大摇大摆地走起来,摸了摸口袋里的银票,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离开了刑部大院,杨恶归跨上一匹骏马,直奔银钩赌坊,和门口两位彪形大汉熟络地打过招呼,径直到了里面。此时虽是清晨,里面的红了眼的赌徒却不少,混浊的空气混杂着男人的汗臭味,特别难闻。杨恶归却就像是回到家一样熟悉,他做了个深呼吸,咧开嘴大笑起来。

杨恶归刚要上赌桌,却被一位画着浓妆、手臂文着一条青龙的妖艳女人拦住。

“枣儿姐。”杨恶归热情地打招呼道。

“这里不欢迎你。”枣儿姐冷着脸说道。

“笑话!哪有赌场不欢迎钱的道理?”杨恶归笑道。

“你有钱?对不起,不会再给你赊账了,前债不清,后债不借。”

“老子有钱。”杨恶归掏出银票来晃了晃。

“有钱?把债先还了吧。”枣儿姐不为所动,伸出右手。

“不急。”杨恶归笑嘻嘻地把银票塞进口袋,“先赌两把,如果赢了,一并还清。”

“如果输了呢?”枣儿姐反问道。

杨恶归急忙说道:“呸呸呸!会聊天吗?懂不懂规矩?”

枣儿姐不屑地道:“规矩?按规矩你该早被痛打一顿,卖去东北当苦力了。”

“可我毕竟披了张捕快的皮,对吧?”杨恶归不以为意地说道,“我是欠了钱,但也帮你们做了事,大家互相利用而已,你就别装清高了。”

“你——”枣儿姐气得火冒三丈,却知道继续吵下去只有自己吃亏的份,干脆转身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杨恶归继续摇头晃脑地朝赌桌前走去,随后推开一个赌徒,坐在旁边开始下注,正大呼小叫赌得兴起,却听得后面有人喊道:“杨捕头。”

这声音不阴不阳,非常柔和,杨恶归却听得毛骨悚然,迟疑着转过头来,目光一滞,低声叫道:“五爷。”

杨恶归这么一叫,赌坊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向“五爷”行礼。

被称为“五爷”的蓝衣男人不动声色,他高高瘦瘦,白净无须,看上去像个读书人,但杨恶归知道这位赌坊的后台老板绝不简单,和宫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绝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人。

“欠您的钱,我会尽快还。”杨恶归连忙说道。

“手风挺顺的嘛。”“五爷”走过来看了看杨恶归面前的一大堆碎银和铜钱,微笑着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搅了杨捕头的雅兴。”

“招待不周,打搅大家了,一会儿奉上酒水赔罪,”“五爷”抱拳向赌坊的所有人行了个礼,“请继续。”

“没事,没事,”杨恶归结结巴巴地说道,从围着赌桌的人群中钻了出去,“我正要去京畿办个案子,马上就得走。”

“赢的钱记得带上。”“五爷”好心地提醒。

“劳烦五爷提醒,没赢几两银子,就当交利息了。”杨恶归口里敷衍着,眼睛乱飘,脚下悄悄往门口移动。

“利息好说,不给也可以。”“五爷”狭长的眼睛盯着杨恶归看了半天,然后说道,“不过案子的事,咱们前些日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杨恶归停住了脚步,没想到“五爷”信息这么灵通,他知道自己必须给个交代,想了想,紧张地说道:“五爷,我是照您吩咐做的,但是大理寺复核驳回,现在老张头又接了过去,我实在插不了手了。”

“五爷”微一沉吟,笑了笑道:“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怪我大意了,没打点好大理寺那边,这次就这样吧,不过下次,还得继续辛苦杨捕头。”

“不辛苦!不辛苦!”杨恶归顿时眉开眼笑、如释重负,开始胡言乱语道,“但凡五爷有要求,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啦,好啦,”“五爷”摆摆手,“既然杨捕头还有事,那我就不留客了。”

“多谢五爷。”杨恶归一抱拳,飞也似的开溜了。

“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个老赖?欠了那么一大笔钱,给他点教训,任谁也不能说咱们的不是。”枣儿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靠在“五爷”身上,看着杨恶归离去的背影,不解地问道。

“因为他在刑部,因为迟早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五爷”平静地回答道。

在六部中刑部地位较低,礼部清贵,掌典礼事务与学校、科举,对朝廷影响深远;吏部掌品秩铨选之制,考课黜陟之方,封授策赏之典,定籍终制之法,职权最大;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兵部掌全国军卫、武官选授、简练之政令。其职权都在刑部之上,但刑部毕竟也是六部之一,主管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也按省分为十三个清吏司,各管一省刑政,其机构完整,人员庞大,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最有可能接触到的衙门。所以,尽管杨恶归只是刑部的一只小虾米,“五爷”也仍然客客气气,非但没有采取极端手段,还偶尔给点好处委托一些小事。

看到枣儿姐依旧愤愤不平,“五爷”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总有一天,会让他连本带利还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