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城门
方才那一阵狂风早已散去,苏皖皖眸底的晶莹却一闪而过,像进了沙子似的忍不住想落泪,此刻她愈发觉得脖子凉嗖嗖的。
“让开!都快闪开!”耳后是一阵模糊不清的聒噪声伴随阵阵马蹄声和旗上沉闷的铃铛声。
刹那间苏皖皖整个人被捞出水面拉回现实,除了方才的愧疚,一股酸涩又回甘的情感随血脉涌上心头。
她是在害怕,她已经渐渐习惯有他的感觉,不知从何时起,苏皖皖眼里的温硕筠与初识那会变得不一样,他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也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
苏皖皖回头看向城门之内,队伍缓缓朝城门而来,她远远便认出迎面而来的温硕筠。
温硕筠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吁——停。”
当他看到苏皖皖的那一刻差点忘了收缰绳,她的出现打破了他眼神里波澜不惊,在嘴角留下一抹不经意的笑容。
风吹起苏皖皖的发丝,就像吹起彼此不为人知的情愫,隔着偌大的城门二人相视良久,一时半会竟不知要说什么好,仿佛时间被就此停止。
温硕筠驾马出了城门,他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来做甚?”
苏皖皖静静地望着他的双眼不出声。
他歪过头目光瞥见苏皖皖身后的包袱:“……”
温硕筠鼻腔叹了一气,嘴角无奈地勾起一段弧度:“还知道过来送人?下次吧,等我回来你再来接我。”他下巴点了点她的包袱:“这是给我的?”
苏皖皖眨眨眼,将眼眶里的泪水收了回去:“谁是来送你的呀,少自作多情了。”苏皖皖瘪瘪嘴,将手上的包袱往后藏:“我的。”
她快速扫过温硕筠的玉佩,却没发现铃铛的存在,她又全身打量了一遍,铃铛呢?我的铃铛呢?扔了?
温硕筠错愕,看向苏皖皖的眼神多了几分宠溺,无奈道:“那你拿着个包袱,莫不是要离家出走?那我可先声明,无论你跑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铃铛?阿青不是早上刚见着吗?怎么会不见了呢?难不成在他身上?这明显也不好直接下手啊……苏皖皖很显然心思与他不在一处。
直接找他要铃铛他肯定会因为面子不承认,要不先跟一段路,等他晚上睡觉时再行动?
温硕筠见苏皖皖欲言又止,便不再逗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话里失了几分温柔:“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皖皖抬眼,明白他的意思,坦白道:“我听慕白说那里灾后瘴气颇盛,不少人头疼脑热的,我跟着去说不定还能帮到什么。”
“你当那些整天背着药箱的人是干什么用的?头疼脑热自有大夫医治,你就乖乖待在安阳等我回来。”温硕筠不会让苏皖皖受那不必受的苦,也不忍她长途跋涉。
苏皖皖不答应,她就是要跟着去,不跟去怎么拿回铃铛?她一脸认真的模样让人不忍拒绝。
随即从后面上来一个小副将,慕白见状立马追了上去。
“臣请王妃三思,此去一路颠簸,还恳请王妃……唔唔唔……”
慕白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拉了回来,嘀咕道:“见过没眼力劲的,没见过这么没眼力劲的。”
温硕筠放松眼皮,以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说道:“听见他说什么了吗?来人,送王妃回府!”
苏皖皖抗拒道:“不!我不回去!”
“由不得你。”温硕筠下了马,将紧紧趴在马背上的苏皖皖掰了下来,纵使苏皖皖再怎么挣扎,这会儿已经被他遏制在怀里了。
“慕白!送王妃回府。”温硕筠这分明就是不肯退让的态度。
慕白主动上前帮苏皖皖解围:“那啥?九爷,我看王妃……”
“嗯?”沉闷声让慕白马上变脸,“唰”一下站直喽。
“柳慕白?你也太不讲义气吧?太不讲义气了!”苏皖皖在温硕筠怀里小小一团,不停地倒腾,温硕筠故意加大力度克制住她。
他强抱着苏皖皖向城门走了几步,准备放她下来。
“你既然要我回去,干嘛把我从马上抱下来?抱回去!”
温硕筠这会告诉她原因,但他根本没对着她答,而是喊了身后柳慕白的名字。
紧接着苏皖皖傻眼了,从来没人这么忽视她,慕白正把她的马牵到自己队伍里去,温硕筠才将她缓缓放下。
“诶!那是我的马!”苏皖皖不可思议,被温硕筠一手拦着气得跺脚,委屈极了:“你们这是干什么?那是我的马!我的!”
“队里现在刚好缺了一匹马,时间紧迫,还得有劳夫人让人乘马车接你回府。”他不怀好意地看了她一眼。
温硕筠这句话气得苏皖皖脸鼓鼓的:“呵,早知道我就应该自己一个人出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要不是怕一个人危险,现在铁定在他们前头先抵达清支县。
“报——”远远望去,一同前去的医官六儿一手扶着医箱一手扶着帽子,都快跑岔气了。
“报——殿下,随从里有俩大夫突然都说肚子疼不来了。”
“不来了?”
“是啊。就上个茅厕的功夫两人都不见了,家里找了都没人。少了两个到时候压根忙活不过来呀。”六儿实话实说,宫里的御医又不能随便调动,只能多在附近找,看似来凑数都不够的两个人的确起着大作用。
许多大夫以为是门好差事,一听是清平县那样的灾区,个个避之不及,清平县水灾后湿热病严重,但好在地区狭小易控制。但这种地方要处理的时候不仅仅是医治,常常免不了节外生枝。
“我堂堂长阳难不成找不出第三个人?去,再找两个过来。”
六儿有心无力,说的倒轻巧,哪来这么容易的事,有的一听招的是去清支县的大夫,连招牌都卸了揣家里。
六儿无奈道:“殿下呀,这能来的都来了,再说我们长阳一向在药理方面有所亏欠,这么些年来,属当初的禹州最优,在这方面我们一直是……差了那么一点。”
苏皖皖听明白了,抓住机会拍了拍胸脯,“我可以帮忙。”不料温硕筠头也不低下来看看她。可把苏皖皖气笑了,愤愤转身,还好慕白眼疾手快跑过去摁住苏皖皖。
“殿下,你怎么忘了咱们王妃就是个行走的华佗呀!”
温硕筠疑道:“她?还是算了吧。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见点血都怕,别到时候吓着了还要给她找大夫。”
瞧不起我?苏皖皖反骨得很:“我还真就去定了!你可别误会,我可是为了当地的百姓。”
苏皖皖不知道师傅愿不愿帮这个忙,但还是命人去竹林找叶延,若可便前往清支县。
“你要知那是灾区,不是闹着玩的!”
“我说了我是因为百姓才去,你少自作多情。”苏皖皖看了一眼柳慕白,慕白心领神会,借再聊就要误时辰了,道:“没时间了殿下,我们还得赶紧走呢。”
苏皖皖叉手,和慕白一唱一和的:“对呀,没时间了。时间就是金钱你懂不懂啊?慕白,我们走。”
慕白到底要跟谁,一边是主子,一边又是“志同道合”的姐妹。
“走啊!”
“是!”他赶紧跟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狗腿得这么自然,但有一点不可否认,那就是跟王妃走肯定没错,反正到最后主子也得听王妃的。
这会儿温硕筠反倒像是拎着行李的跟班,提着苏皖皖的包裹无奈原路返回。
这样一来能救助百姓,二来也不耽误救某人的命。
苏皖皖上了马车,马按温硕筠说的借给了别人,马车里运的都是些名贵特效的药材,堆堆叠叠在一起,剩余空间还算大。
路上慕白晃晃悠悠骑在马上,趁人没注意放慢速度退到与苏皖皖同行,做贼似的敲了敲窗:“王妃,你那小侍女呢?怎么没见她跟来?”
苏皖皖打量了他一眼,“你说阿青啊,她晚点到,方才来的匆忙,就没让她跟上。”苏皖皖脸上露出一丝趣味:“你倒是对阿青挺上心的,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你是不是……”
慕白替自己开脱道:“王妃你说什么呢?我就是看她没来单纯问问,驾!”
苏皖皖嗤笑:“有猫腻。”
她盖下窗帘继续躺在马车里,无聊得玩起自己的头发给自己编辫子,编着编着扛不住睡意竟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脑袋突然悬空起来砸了地板一个响,她嘶地一声揉揉自己的脑袋。
隔着门帘马夫抱歉说道是碾到了石子,本以为她就此清醒了,结果是吃痛地拿起包袱垫了垫脑袋接着睡。
等再次清醒时已然是黑夜,地上的火堆发出燃烧树枝石子的声音,苏皖皖顺着火光很快便锁定温硕筠的所在地。
温硕筠坐在火堆前想得入神,二哥为什么会主动退让,宁可拱手让人也不愿涉足,若他将这件事办好了,今后他的商船通达此刻也可通畅无阻,看来那边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这些年二皇子私底下行商,走过的路和见闻自是远多于他,所到之处皆是货币流通发达地区。
待清支县善后处理完,若能从当地的经济来源入手,在原本农耕的基础上鼓励商业,那经济恢复会快许多,或许这就得靠二哥了。
苏皖皖蹑手蹑脚走到他身侧,却从后面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想什么想得这么认真?让我来替他放松放松。
趁他没有防备,苏皖皖“噌”的一下冒了出来。
“嘿!”
温硕筠让眼前突然冒出的脑袋惊得后仰,伸出一只手捏住对方腮帮子,瞬间苏皖皖的脸变得像金鱼一样,对着这张大脸平静道:“别闹。”
眼见他的反应过于平淡,还没有想象中的有意思,达不到目的反而掐得人生疼。
苏皖皖一边捂脸一边扁着小嘴对温硕筠质问道:“你掐我?你竟然敢掐我?”
“我就轻轻一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