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四面漏风

一列小火车喷响着气笛缓缓驶进了文城站，汽笛的声音明显影响到了河边大佐正在接听的电话。

好在线路另一端的旅团长少将很快就结束了通话，空留下攥着听筒的河边一人怔怔地发呆。

旅团参谋长的指挥部坐落在火车站月台南端尽头的一栋二层青砖小楼里，除了河边大佐的地盘，萩原旅团的兵站文职人员也在其中。小楼的西窗正对着从火车站内延伸出来的同蒲铁道线，如果推开东窗，便可看见旅团兵站已经征用的的火车站南货场。

身为参谋长的河边大佐，其指挥部之所以没有位于旅团司令部内、而是设在了火车站，一则出于对文城火车站兵略要地的重视，二则也是因为萩原旅团占据的文城如今已是整个濑名师团主力的辎重补给大后方。

刚才进行的与萩原晃旅团长的一番通话，让参谋长备感压力——旅团长严厉批评了野战部队战力的下降，这当然是针对今天那场荒原大战的。除此之外，萩原少将更是提到了关门山一带八路军的动向，直言在关门山深处可能存在的着八路军徐旅支队的大本营。

看起来，旅团长是为之动了心的，大有一旦查实那处大本营的方位、就发重兵过去予以摧毁的味道。

然而，河边参谋长听了这些，却暗暗叫苦不迭——旅团长少将雄才大略，想到的自然是能够将这股流窜在关门山一带的八路军斩草除根，只是，这番雄才大略若要实现起来，至少要动员一个完整的步兵联队外加骑、炮、工、辎重兵的全力支持。

但这是根本办不到的！

眼下，整个旅团下辖的两个步兵联队：大冢康介的联队被一分为三，守备丰店、小榆树山以及文城一线，完全抽不出来；西条重平的联队主力虽然正在文城西郊的杨村兵营休整，可该联队刚刚被远在晋南运城的师团长中将赋予了新的任务——除了原来驻防临汾和洪洞两地的秋明大队之外，联队部以及高木大队、龟田大队即刻开拔南下，向临汾靠拢，准备接防土肥原师团两大支队撤离后、暴露出来的同蒲路沿线防务空缺。

这就意味着，西条联队即将被师团司令部调走，接下来充当师团南下进攻的后卫部队。如此一来，他们同样不可能再被使用到关门山方向了。

刚才，旅团长少将在电话里的最后一句话是：关门山目前牵涉到了本师团两名重要战俘的下落，如果入山扫荡成功，无疑会对营救行动大有裨益。

那两名重要战俘，就是骑兵联队的高松准尉和大冢联队的竹山少尉；前者是华北方面军司令部专门交代要全力营救的，后者则获悉着绝密“风计划”的内容——小岛机关长指挥的秘密突击小队，接下来准备对这两个战俘实施行动。

凡此种种，身为旅团参谋长的河边大佐当然全都知晓。萩原少将嘱咐他，即日起密切关注小岛机关长那里传回的最新情报；同时开始评估派兵入关门山扫荡的可行性，并着手制定初步计划。

冥思良久，河边终于结束了发呆的状态，烦躁地在室内踱起了步。

深入到关门山扫荡八路军老巢？这多少有些讽刺意味吧，因为早在这之前，旅团就曾经想过派遣大冢联队主力深入到大榆树山里，去扫荡中央军391团的老巢，但直到现在，这一计划也仍未得到落实。

反倒是391团不时地与徐旅支队联起手来，出山前进到萩原旅团控制的地界捋虎须！委实可恨得紧。

假设没有晋南前线的战事掣肘，萩原旅团出动主力攻入大榆树山和关门山、荡平那里的敌人残兵，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啊。只可惜……

唉。河边参谋长愤懑地叹息一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他决定离开，到小岛正雄的特务机关去。

此刻的小岛机关长，也正处于焦头烂额之中。

刚才从旅团长少将的司令部回到市公署后巷，小岛第一件事便吩咐手下、立即给活动在关门山一带的秘密突击小队发电报，向其布置最新的紧急任务。

负责带领秘密突击小队的，是特务机关情报班便衣队的一个分队队长：佐藤。早在小岛正雄进驻文城建立特务机关之初，便派出了佐藤等四人到关门山西麓、青龙河流域的村庄长期潜伏侦察，目标正是针对盘踞在那里的八路军，收集其情报动向。

及至营救骑兵联队高松准尉等战俘的计划开始实施后，萩原旅团的河边参谋长专门组建了一支携带电台和轻武器的秘密突击小队，该突击小队潜出至西坪村一带，与佐藤小组会合，并接受其指挥。

令人心焦的是，秘密突击小队已经在临近西坪村的关门山内外活动日久，却始终未能搜寻得到高松准尉等骑兵战俘的下落。

“小岛君，在关门山深处可能存在八路军徐旅支队大本营的情报，有几分准确度？”

此刻，急匆匆登门拜访的河边大佐，未做任何客套寒暄，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特务机关长则心不在焉地朝对方摆摆手：“还在核实中吧——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牛岛中队那个该死的小队长被八路军活捉了，必须马上将他救出来，救不出来也得马上将他灭口！”

“佐藤的突击小队联络上了吗？”

“已经发了电报了，只不过他们的电台不可能全天开机，需要等待。”

河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抓走竹山少尉的八路，按时间推算，也就是刚刚返回西坪村一带。”

“是啊，徐旅支队的队部就设在西坪村内，竹山那个家伙被带到西坪村的可能性很大。我们只能祈祷八路军不会很快将他转移——这个牛岛中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河边参谋长此时最心烦的就是对牛岛中队的指责，旅团长少将的指责他不敢说什么，同为大佐军衔的特务机关长竟然也如此不给面子，于是没好气地回敬道：

“既然成不了什么事，那牛岛中队也就没有必要再参与《风计划》了，文城南郊的临时兵营索性撤掉，牛岛中队的余部重新归建奈良步兵大队。”

听到这话，小岛正雄心头一跳，再看到旅团参谋长阴沉冷峻的神色，瞬间明白自己埋怨过了头，急忙解释：

“河边君，千万不要误会，牛岛中队的勇士们已经尽力了，只能怪八路军今天的行动太过反常诡异——我会尽快查清原委的。至于牛岛中队在文城南郊的兵营，是还需要保留下去的，毕竟，那个冒牌中佐接下来还要带领他的挺进队去卖力地抓女人。”

听到冒牌中佐这个称谓，河边忍不住笑出了声，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得以松弛：“平井那个家伙今天又遭遇了什么？今天这场大战就是因他而起的。貌似最近他的挺进队每次出动、都要惹出些麻烦来。”

不料，这番话让小岛的心情突然又变得很坏，他愁眉苦脸地喃喃自语了一句：“《风计划》，越来越像一栋四面漏风的破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