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汪贤春回到家越想越感到恐怖，觉得自己能活着回来算是九死一生，如果和尚稍有歹心，自己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那个石洞里。他很后怕，甚至后悔。更让他害怕的是他亲眼看到另一个自己躺在长凳上，活灵活现，似乎还有生命的律动。人怎么能复制？这究竟是一个骗局，还是真正的魔法？他想不通，心里只有害怕。

他时刻细数着和尚的每句话，生怕自己有什么闪失，会带来灭顶之灾。他对和尚有时半信半疑，有时又深信不疑，经常举棋不定，惶恐不安。他指望和尚指点迷津，又担心不明不白成为他魔咒下的冤魂；想选择放弃永远不再见他，又怕饮料厂从此倒闭，自己倾家荡产。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再大的风险还得往前走；已经担惊受怕到现在，半途而废必然前功尽弃；种种迹象表明和尚似乎不是在骗他，更不像害他。他从头到尾未伸手要钱，说明不图财；他要想害命，有一百个机会能杀死自己而且无人知晓。想到这里，汪贤春又有了信心，他相信这是人生的机缘，是自己积下的德行，现在有贵人相救。

第三天一早，汪贤春家东南方出现血光之祸。县医院门口发现一个死人，有说是夜里被汽车轧死，肇事汽车跑掉了；也有人说是被人杀死后抛尸在大街上。死因对于他并不重要，关键是方位和时间正被和尚言中。他决定尽快去庙里抽签。

“今天的日子不错。”见到汪贤春，和尚说一句便起身向厢房走去，汪贤春小心翼翼紧随其后。厢房里一片昏暗，金光闪闪的佛像笑容可掬，蜡烛冒着青烟，浓烈的膻味直刺人心肺，香炉中多出一支胳膊粗的沉香，多种味道掺杂，让人闻着有一种窒息感。

和尚落座后，叫汪贤春跪拜在佛像前，自己合掌闭目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领佛旨，已将你凡胎转世，你的灵肉已与前世割裂，尘思俗念都已清空。近日修行虔诚之至，对佛祖心存敬畏，已心无旁骛，念欲皆空。佛祖同意你捻签为旨，指引你走出苦海，重见天光。”和尚说完，自己跪到佛像下连作三揖，然后，从金佛背后拿出一个同样金光闪闪的签筒，对着天地摇上摇下无数次，再用一条黄绫巾把汪贤春的手擦拭一遍。汪贤春闭上眼睛，颤巍巍地把手伸进签筒里，掂量了很久，从中抽出一签。和尚借着烛光打开签文，粉底金字，云：云扫千山竹点头，雨打万田土生花。

和尚眯起眼睛看了许久，然后连着点头说道：“好签！好签！妙，妙，妙。”汪贤春张口想问，被他摆手叫停。

和尚合上签望着汪贤春说：“佛祖叫你，高处要低走，低处要高走。”汪贤春摇摇头，表示不懂。

和尚问道：“你的产品是不是给老年人用的？”

汪贤春点头。

和尚说：“这就是‘高’。”

“你的产品价格怎么样？”和尚又问。

汪贤春答道：“大众化水准，不高。”

和尚接着又问道：“同可口可乐、雪碧的价格相比如何？”

“便宜很多。”

和尚绽出笑脸说：“这就对了，佛祖的意思是叫你把高的压低，低的提高。”

汪贤春呆呆地站着，什么是“高”，什么是“低”，他还是一头雾水。和尚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要发财了。回去把你的产品对准少年儿童补钙，再把价格抬高，超过可口可乐、雪碧那些洋玩意儿，保准你立竿见影，马上就能赚到大钱。”

汪贤春终于听懂了。想不到自己苦苦追寻的回生之术竟是这么简单，他心里还有疑问，但又不敢不信。和尚似乎看出汪贤春的疑惑，拿起毛笔工工整整地写了两页纸交给汪贤春，提醒他需要注意的事项。汪贤春深受感动，拿出一笔钱要来谢恩，和尚沉下脸毫不含糊地说道：“概不收钱，铜臭味会玷污佛祖。”

回到厂里，汪贤春认真研读了和尚列出的注意事项，专业程度超出他的想象。他列举出儿童缺钙的四大症状，指出钙源不宜用煅烧的海洋贝类外壳，因为儿童吃了不易吸收，应改用碳酸钙并加入一定量的葡萄糖，这样效果会更好。考虑到儿童食量有限，单件包装不宜过大，还可以降低成本。

经过一段时间准备，汪贤春推出了“钙力壮”儿童补钙饮料，一炮打响。汪贤春再次发达，成了业内一段神话，一个传奇。有人向他讨教，他都是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