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汪贤春渐渐有点知觉，但浑身上下还是不听使唤，眼皮像被胶水粘住，胸口感到闷得发慌，耳朵听不到任何声响，好在意识已经很清醒，大脑开始正常运作。他知道是和尚把他关在地下室里，给自己施“摩面转世”之法。他不知道完成这种佛法还要经受多少煎熬，但相信一旦施法成功，他的一切都可以起死回生。所以，尽管痛苦万分，心里还是满怀希望。

门被打开，光线陡然增强，他睁不开眼睛。有人用毛巾给他擦脸，然后松开身上的裹布，接着用手拍打他的脸蛋。“时候到了，起来吧！”汪贤春听出是和尚的声音。

汪贤春准备起身，试了几下没有成功。“不要急。”和尚又在他嘴边涂着什么，然后用双手狠按几下肩膀。汪贤春终于坐起身子，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长条桌上。“我在这里睡了多久？”和尚摆摆手，狠狠瞪他一眼。汪贤春陡然想到乱问要犯忌，再不敢出声。

洗过澡，汪贤春有破茧而出的快感。他穿好衣服，随和尚来到隔壁的香案旁，蜡烛、藏香已经点好，新换的蒲垫是墨绿色羽毛做成，发出阴森森的光泽。他膜拜之后跪到蒲垫上，和尚凝神闭目，开始念经。诵完经，和尚用双手掐住汪贤春头顶，一阵阵发力，仿佛要把他头骨捏碎。

汪贤春再被带回地下室，烛光昏暗，他看到里面又多出一张长条凳，上面盖着黄绫。慢慢走近，黄布上现出一个人的轮廓，似乎下面躺着的是一个人。

汪贤春浑身发硬，两只脚像是灌铅一样沉重。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真想立刻转身逃走。和尚轻轻掀起黄绫一角，一张人脸露了出来，苍白、安详，头戴藏青色的帽子。和尚秉烛念经，烛光在那张脸上绕来绕去，汪贤春不敢正视，匆匆扫过几眼就像遭到电击，险些瘫倒在地。那张脸就是自己的，一模一样，千真万确。

走出石洞，汪贤春满脑子幻觉。他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坐到书房，和尚既不看他也不说话，从袖口里掏出佛珠，用拇指和食指一点点掐起来。汪贤春像个听候宣判的犯人，心神不定地站在一边。过了许久，和尚慢悠悠地说道：“七日之内，你家东南方必有血光之灾，到时候再来抽签。”

汪贤春整整衣服，走出庙门。天色已晚，太阳的余光泛出微黄，山峦层层叠叠，隐隐约约，弥散的炊烟让人想到了家。汪贤春快步走上弯弯的山道，心里既害怕，又轻松，像是死里逃生，又像是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