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敬香要在日出和日落时分。汪贤春一大早来到庙上，摆上香火，跪上蒲垫，正要磕头，和尚突然站到他身旁摆摆手说：“这是凡夫俗子求小道的地方。”

汪贤春没有听懂他的意思，继续磕头，和尚索性抓住他的衣领，一阵阿弥陀佛后接着说道：“法分多道。求子、求学、求功名都属小道；求运才是大道，在这里磕头不管用。”汪贤春顺势站立起来，和尚转身边走边说：“跟我来吧！”汪贤春跟着和尚绕过佛像来到后面的一间厢房，缓缓推开房门，一道金光从暗处阴森森射来，汪贤春一阵恐惧，硬着头皮走进去，发现这是一间很小的佛堂，正上方是一尊全身泛着金光的佛像，佛像下有一个小香案，上面两支硕大的蜡烛发出昏黄的烛光，屋内有浓烈的膻味，地上摆放着一个五颜六色的蒲垫。

“你就在这里上香。一日三炷，避日避人。”和尚说完关上门走了。

房间很小，四周严严实实，空气无法流通。香火燃得很慢，三炷香足足烧了两个多钟头，汪贤春磕头磕得满身大汗。虽然已经一身疲惫，和尚的做派反让他心里多出一些踏实。这样的佛堂，这种烧香形式，发着金光的佛像，还有这佛堂里弥漫的怪味，无不显示出和尚的与众不同。也许这就是他的绝活，就是他灵验的秘诀。

敬香三天后，汪贤春又来到小佛堂。只见禅净端坐在香案边的椅子上，室内灯光依然昏暗，汪贤春看到那个泛着金光的佛像两边新挂出一幅橘黄色的对联。

上联是：云去云来，天定凡夫冷暖。

下联是：人来人去，佛转俗子生死。

和尚要汪贤春对着佛像一番膜拜，又亲自再度点香明烛。然后，一手捻着念珠，一手敲击着磬铃，咿咿呀呀地开始念经。汪贤春闭眼，双手合十于胸前，跪在蒲垫上。和尚半睁着眼睛顺着汪贤春的身体转圈，声音忽高忽低。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和尚开始说话。

“天下四大菩萨：九华地藏菩萨，普陀观世音菩萨，五台文殊菩萨，峨眉普贤菩萨。

“佛有殊胜德性，共有：三十二相，十八种好，十力，四无所畏，十八不共法。

“佛有殊胜功德，称之七胜事：身胜，如法注胜，智胜，具足胜，行处胜，不可思议胜，解脱胜。

“修行要入三阶：正觉者为小乘，果位‘阿罗汉’；正等正觉者为大乘，果位‘菩萨’；无尚正等正觉者是‘佛陀’。

“……有佛在心，大慈大悲，正而不邪，觉而不迷，净而不染……”

汪贤春虽然能听懂几句，仍觉得如天书一般。不过，正是这种似懂非懂、闻所未闻的感觉，让他对禅净和尚的佛法有了更多想象的空间。

和尚告诉汪贤春，他十七岁出家，先到九华山修行三年，又到峨眉山修行五年。然后一个人徒步西行，准备到印度修法，因路途太远便留在西藏研修藏传佛教并获果位。他在西藏修行时，受到西藏扎什布伦寺活佛比龙·白玛旦曾的赏识。比龙·白玛旦曾活佛就是认定班禅大师为转世灵童的活佛。是他和查仓琼布·洛桑顿由活佛先后到日喀则仁布县的雍杂绿措观湖和加查县曲果甲拉姆拉措湖观湖后，通过“金瓶掣签”确定了转世灵童。比龙·白玛旦曾活佛向和尚传授了“摩面转世”佛法，通过施法可以把人的灵魂清空，只留下躯壳和面孔，让你毫无觉察地转世。以此来化解你今生的不幸，提前到达来生。

念完经，和尚先叫汪贤春九叩佛祖，然后，要他发誓遵守一条戒律——不乱问，不外说。

第七天开始净身。和尚烧了一锅斋饭，要汪贤春吃个满饱，看着一锅黑乎乎半稀不干的斋饭，汪贤没有一点胃口，但是，净身要躺着三天不吃不喝，汪贤春只好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吃了两碗。

东边的厢房是和尚的住处，从不让人进去，房内照样设了香案，还有一个比香案大得多的书架。和尚领着汪贤春进屋后把门闩好，推开香案，后面露出一扇小门，小门后是一个地下室。地下室比他的住处还要大，阴暗潮湿，完全与外界隔绝，借着从门缝里透进去的一丝光亮，让人觉得格外神秘、阴森。和尚点亮一支蜡烛。洞顶高低不平，最高处只略高过人的头顶，大部分地方人都要低头通过，洞顶上露出湿漉漉的石头，上面长着一层薄薄的绿苔，烛光照上去，泛出蓝莹莹的光亮。洞内有一张长条桌和一只装满水的木盆，一尊石佛放在洞壁的突出部位，边上竖着两根没有点燃的蜡烛。

汪贤春洗完澡，一丝不挂地躺到长条桌上。和尚先用带有膻味的淡黄色油脂在汪贤春全身涂上一遍，再用一卷黄布把他身体包裹起来，最后又往他脸上涂抹一种黏稠软膏，只留下眼睛、鼻孔和嘴巴。

汪贤春整个身体像是被放进一个模具里，十分难受，因为承诺过“不乱问”，他只有默默地承受着，一声不吭。

和尚开始念经，接着又有一种新的异味，而且越来越浓。汪贤春渐渐昏昏欲睡，没有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