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纸上谈兵不可取

与叔保恒书

侄世凯敬复叔父大人侍下。

自十月初一日奉复一禀后，二十五日又接到赐示，谓侄既不愿从故纸堆中讨生括，决然舍文事而讲武功，拟效班超之投笔从戎，其志非不壮，惜乎遭逢不偶，当此边疆肃靖，四海平安，英雄无用武之地，还当熟读兵书韬略，简练揣摩，一旦机会适至，便可闻鸡而起矣。

蔼然长者之言，诫属确论。唯侄庸愚成性，既不能上马杀贼，又不能下马作露布，徒自临渊羡鱼，空存妄想耳。况近世天演竞争，战事竞尚铁血主义，计谋无所施，勇力不足恃，吾国旧有之《孙武兵法》、《太公战略》等书，几成明日黄花，读之仅能知古而不知今，无补实用。兼之吾国陆军犹守旧制，海军虽尚新法，稍胜于旧有之水师炮艇，而与英美等海军相较，瞠乎其后矣。而各国虎视眈眈，野心来戢，一旦夷氛不靖，竞以兵戎相见，胜败未可逆料也。

侄由是主张不观吾国兵书，专阅日车暨德意志之战略，惜乎译本不多，未窥全豹，更慨纸上谈兵，无从实地练习。久拟赴德，入陆军学校肄业，无如自嗣父作古后，家计艰难，一家之温饱尚属不易，安有多金作游学经费？此愿已成画饼矣。

顷奉生慈命，使侄来京请安，并乞我叔留意提拔为幸，束装在即，先此禀闻。伏维亮察。侄世凯谨禀。

译文

侄儿世凯恭敬地给叔父您回信。

自从十月初一那天给您回信后，二十五日又接到了您的信。您在信中说既然我不愿意从故纸堆中学习来获取自己的前途，决心舍弃文人方面的事而从事武功，打算效仿班超投笔从戎，这样的志向不是不高远，只可惜的是没遇到适合的时机，现在正值边疆清扫平定，四海平安，英雄没有用武之地，劝我还是应当先熟读兵书，修炼自己的韬略，在学术和技艺上苦练、琢磨，一旦遇到合适的机会就立刻起来响应。

和善可亲的长者的话语，实在是非常正确的。只是侄子庸俗愚钝成了习惯，既不能在战场上击退贼兵，又不能靠写文章博取功名，虽有愿望，但却只有自己凭空妄想，难收实效罢了。况且最近这个时代生存竞争是优胜劣汰，战场上竞相崇尚的是铁血主义，计谋没有施展的地方，勇气和力量不足以依仗，我们中国古代就有《孙子兵法》、《太公战略》等兵法书，现在几乎成了明日黄花，已经过时，读读这些兵书只能知道古代人的智慧，而不能应用到今世的实际，没有什么实际应用价值。又加上我国陆军还沿循着旧有的体制，海军虽然崇尚新的制度，旧有的水师炮艇稍微好一点，然而和英美的海军相比较，就远远地落在后面了。而西方列强对我国虎视眈眈，野心勃勃地想侵略我国，一旦这些强烈的愿望得不到满足，我大清国的社会秩序就不能安定，最后西方列强会跟我们兵戎相见，胜败真的是不可预料。

侄子基于此才主张不看我国古代的兵法书，专门阅读日本和德国的战略书籍，只可惜我能找到的译本不是很多，不能看到更多的军事理论，更加令人感慨的是看书是纸上谈兵，不能去国外实地考察。我很早就想去德国了，到那里的陆军学校学习，岂料自从嗣父（袁世凯自幼过继给叔父袁宝庆为嗣子）去世后，家境艰难，一家的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更何况积攒更多的钱作为去外国学习的费用？我的这个愿望已经成为虚幻的泡影了。

现在我奉母亲的嘱咐，来京城给您请安，并乞求希望叔父关照、提拔我，临出发之前，先写信告诉您这些事情。恭敬地想要得到您的查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