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调查区域概况

虽然我们研究的是就地城镇化与乡村工业化的社会性影响，调查区域按理说不能限于村庄，应把小城镇也纳入我们的研究范围，但是我们仍需将研究对象聚焦在一个小的单位，这样才能进行深度观察和访谈。虽然村庄早已被纳入外部世界复杂的社会系统，人们的大部分生活需求都无法仅在村庄场域获得满足，但是人们主要的生产生活、社会互动仍在村庄之中。如费孝通（2012）在《江村经济》中所提到的，一个村庄作为一个社区“能够提供人们社会生活的完整的切片”，应像解剖一只麻雀一样对其内部社会关系及其与宏大社会结构之间的联系做微观社会学的分析，这种方法对本研究依然是适用的。

我们调研的黄村坐落在D省东部的昙虹县工业重镇——抚贤镇，位于抚贤镇的东南方，毗邻集镇区。该地以平原、丘陵为主，邻近河流的地方为冲积平原，地势较平坦，耕地多分布在平原地带，远离河流的地方多山地丘陵。该地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四季分明，夏季多雨，易发生洪涝灾害。

黄村经历了两次并村。2005年，平野村与它西部的云林村合并为林叶村，2016年林叶村又与其北部的黄村合并，沿用黄村的村名，村委会办公地点设在老黄村青山组。合并后的黄村占地共16.9平方公里，共1238户、5840人，耕地3114亩，林地4113亩，水塘110个，小型水库2个。黄村以张、钟、黄三大姓为主，这三大姓占到总家户的70%。据村民口述，三大姓的祖先大都是明清年间迁入，距今有400多年历史，村里还有少数小姓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从周边村庄迁过来的，如文、谢两姓。三大姓中以钟家宗族的凝聚力最强，至今仍在平野村保留着祠堂，过年时会集体祭祖。

受地形的影响，黄村人居住分布比较分散，平原地带房屋主要沿公路集中修建，而山区房屋则多散落在山脚。2017年以前，全村共58个村民小组，每个小组20～30户。小组内以宗亲为主，在集体化时期和改革开放初期，小组是人们互助合作、纠纷调解的基本社会团体。2017年，58个村民小组合并为17个，原有的地缘性纽带远没有此前紧密，小组长也变成了上传下达、跑腿办事的人。

村庄人们的生计模式和生活面向在很大程度上受当地产业和小城镇发展的影响。抚贤镇位于该县东北部十公里处，是某高铁站所在地，交通便捷。玻璃制造业与花炮制造业是当地两大主导产业，玻璃制造业主要分布在集镇区，总产值达2亿元；花炮制造业则远离住宅区，主要散布在村庄的偏僻地带，生产的花炮产品有90%用于出口。如黄村共有三家较大型的花炮企业，还有处于这三家大型企业上、下游的七八家小型企业。由于玻璃制造业和花炮制造业的产业特点，当地工业形成了星罗棋布的多中心格局，而产业又吸纳人口就近就业和就近居住，于是当地的城镇化并非以县城为中心，而是形成了以乡镇为中心的“强乡弱县”模式。但是当地工业化和就近城镇化的这种模式也是在历史进程中以村民之间、村民与企业主之间、村民与政府之间等具体的社会互动为基础而逐渐形成的。不同代际的村民在人生节点处面临守土还是务工、进城或是返乡的重要选择，导致了大多数人聚集在村庄和小镇中安逸生活的结构性社会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