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几个相关术语

语言政策和语言规划理论中有相当多的术语，根据本研究的范畴，所涉及的相关术语主要有以下几组。

1.“主体民族”和“主体民族语言”

“主体民族”这一术语是由法国著名诗人、民族主义者莫里斯·巴雷斯（Maurice Barrès）于19世纪末最先使用的。巴雷斯将其理解为一个优势族群，其语言和文化是国家教育系统的基础。他将主体民族与少数民族和侨居民族相对立，认为只有在两个条件下民族国家才能强大，即少数民族和侨居民族必须对主体民族国家忠诚，而主体民族应该支持在国外的“自己的”少数民族。本书中使用的“主体民族”这一术语是指由于人口和文化优势而在国家内拥有天然文化政治优势、一般被视作国家的主体或代表、通常对国家的心理认同度最为强烈的民族，其民族性决定了国家的正式名称。主体民族所使用的语言即为主体民族语言。

民族还可以划分为“文化民族”（cultural nation）和“国家民族”（state-nation）。其始创者、德国历史学家弗里德里希·迈内克（Friedrich Meinecke）认为，文化民族是操同一种语言和拥有共同祖先的人们，而国家民族则是生活在同一个政府之下、有着共同法律和官方语言以及宗教的人们。中国学者庞中英认为，民族的形成与产生具有两种不同的路径，由此分别产生了文化民族与国家民族。“与血缘文化相关的人群集合，即属于一个在血缘和文化上的人群分享着一样的团结感”而形成的是文化民族，而“与血缘无关，但与政治认同有关的不同族群与语言群体的人们由于分享同样的团结感而组成的民族”则是国家民族，它是基于国家、领土、公民身份和政治原则来界定的宪政意义上的民族。[24]因此，可以将文化民族视为原生意义上的民族，以种族、语言、宗教和生活地域为纽带，在长期的历史生活中形成的具有共同情感、共同心理、共同历史经验、共同偏好等文化特征的人类共同体；而国家民族则是国家层面上的民族，它具有特定的政治含义，是人类社会进入近代以来由国家这一政治机构在文化民族的基础上，运用各种手段将人民的认同从文化民族引导到国家这一层面上而逐渐形成的共同体。[25]简而言之，国家民族，简称“国族”，亦称“公民性民族”（гражданская нация），就是与民族国家融为一体的公民实体，包含国家内的所有公民。当一个国家成功地将其境内的各个文化民族整合成一个国家民族时，它也就成了现代意义上真正的民族国家（national state / nation-state），而主体民族则往往成为这种国家民族的核心部分。

2.“母语”和“俄语居民”

社会语言学认为，“母语”是指孩童时代最先被掌握的语言，而且使用该语言的习惯基本上被保留到成年后。母语可以不止一种，个体在掌握母语后所掌握的其他语言属第二语言。此外，母语还与民族的自我认定有一定关系。通常情况下，民族个体自我认定的语言也是其母语，不过也有一些个体的母语并不是其民族自我认定的语言，即不是本民族语言。此时的语言属性与民族属性不一致，也就出现了“俄语居民”这一术语。

“俄语居民”或“俄语人”这一术语是由波罗的海三国民族运动的思想家创造的，目的是指称那些从种族上而言不是纯俄罗斯人又不是波罗的海三国主体民族的居民。当语言同一性与民族同一性不一致时，就出现了不同民族的成员使用同一种语言的现象，尽管也有一些民族因为没有民族语言而迫不得已使用其他民族语言的情况。此外，在多民族国家，少数民族倾向于学习强大民族的语言，将其作为族际交际工具，甚至彻底使用这种语言从而忘记了本民族的语言。因此，俄语居民是指那些已经转用俄语、完全忘记了自己民族语言的居民。但是，语言同化并不意味着民族同化，即便是在实施俄罗斯化时期，已经转用俄语的非俄罗斯人通常还能长期保留原有的民族取向，在民族起源上与本民族的其他成员具有共同的认知，保留本民族的习俗并参与本民族的各种活动，等等。

3.“俄罗斯化”和“去俄罗斯化”

根据使用领域的不同，“俄罗斯化”具有不同的内涵：在信息学领域，“俄罗斯化”是指使软件和硬件可以显示并输入俄语字母从而创建俄语界面；在政治学领域，它是指使某一地区的居民“俄罗斯化”的一系列措施，包括“俄罗斯化”这一过程在内；在语言学领域，“俄罗斯化”是指拉近某一语言及其文字与俄语的距离，用带有俄语词根的单词替代外来词或者把外来词的形式变为更符合俄语语法和发音规则的形式。本研究所使用的“俄罗斯化”这一术语综合了其在政治学和语言学中所具有的含义，是指通过对某一地区的语言词汇、语言文字、语言地位、语言使用范围等相关内容进行调整和限制而使该地区居民强制“俄罗斯化”或使其自愿实现“俄罗斯化”的各种措施及过程。

“去俄罗斯化”（字面意思为排挤俄语）是指自愿或强制将俄语、俄语文化或俄罗斯从由于“俄罗斯化”而在某一发展阶段内处于俄语环境中的某些特定人群的各种生活领域中排挤出去或彻底根除的过程。这一术语可以用来描述由于其他语言和文化，通常是土著民族语言和文化的上升而使俄语群体的语言、文化及其他属性边缘化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