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致弗里德里希·阿尔伯特·朗格
1865年3月29日
一 朗格其人及其思想
弗里德里希·阿尔伯特·朗格(1828~1875),新康德主义生理学派的开创者和代表人物。他与马克思和恩格斯有过不少交往,但是,其改良主义立场受到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批评。在《唯物主义史》中,他系统地对新康德主义哲学理论进行了阐述,这对以后新康德主义哲学思潮的发展起了重要作用。
(一)“回到康德”
朗格认为康德是自亚里士多德以来西方最有贡献的哲学家,在哲学发展史上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因为康德不仅克服了以往各种哲学的缺陷,而且为以后的哲学发展开辟了道路。康德哲学的核心是所谓“哥白尼变更”,它超越了近代哲学中本体论和主客、心物二元分立的倾向。
朗格既反对唯物主义,也反对唯心主义。他反对唯物主义,是因为唯物主义有两个根本缺陷。一是唯物主义强调主观必须符合客观,意识必须依赖物质,而且,对此所做的说明越多,暴露出来的矛盾也越多。二是缺乏理想,倾向于利己主义。唯物主义偏重于对物质世界现象的研究,而对宗教、道德、艺术、诗歌等方面的论述往往显得较为贫乏。朗格也反对唯心主义,他认为无论是康德以前笛卡儿、莱布尼茨甚至亚里士多德的唯心主义,还是康德以后费西特、谢林、黑格尔等人的唯心主义,都犯了一个根本的错误,即把意识本身当作纯粹的存在或绝对原则,由此出发来构建整个世界。康德宣布不是人的概念适应事物,而是事物适应人的概念,所强调的是主客体的相互作用,其中主观的作用占主导地位。但康德不是倡导主观任意性,而是倡导使人的认识不超越认识本身所能及的范围,即经验的范围。从这一点来讲,朗格的基本理论倾向是要求超越传统的形而上学。
恩格斯对旧唯物主义的批判同样也适用于朗格,他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指出:“庸人把唯物主义理解为贪吃、酗酒、娱目、肉欲、虚荣、爱财、吝啬、贪婪、牟利、投机,简言之,即他本人暗中迷恋着的一切龌龊行为;而把唯心主义理解为对美德、普遍的人类爱的信仰,总之,对‘美好世界’的信仰。”[1]朗格的哲学混淆了庸俗唯物主义和唯物主义的界限,把庸俗唯物主义等同于一般的唯物主义,试图通过对庸俗唯物主义的批判来抹杀唯物主义本身。
(二)生理学唯心主义
朗格认为必须对康德哲学加以改造,他把所谓的生理学唯心主义与康德哲学融合在一起,试图用生理学唯心主义的“科学材料”来论证康德哲学。生理学唯心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有德国生理学家弥勒,他利用同质刺激引起异质感觉和异质刺激引起同质感觉的现象,说明主体的感觉与外部对象的具体内容无关,外部对象的作用只是提供刺激,促使感官先天固有的东西显现出来。
朗格为康德所说的认识的生理结构赋予了经验的形式,认为感官生理学证明了康德的以下观点:人的一切感觉、认识并不是对外部世界的反映,而是人本身的机体组织,是感觉器官结构的产物。由于器官的组织结构不同,同一对象呈现出来的就极不相同。这样,认识的客观来源、认识内容的客观性完全被抛弃了,一切都被归结为主体的生理构造。朗格认为人的认识只局限于现象界,“自在之物”是人的认识活动的极限,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为我之物”来代替。这是彻底地抛弃了康德哲学的唯物主义因素,滑向了主观主义。
(三)朗格的社会政治观点
朗格深受达尔文主义的影响,他将社会看成复杂的生物圈,主张把达尔文的生存竞争学说应用到现实社会中。他提倡在社会领域内运用“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原则。马克思在1870年6月27日写给路德维希·库格曼的书信中指出:“朗格先生有一个伟大的发现:全部历史可以纳入一个唯一的伟大的自然规律。这个自然规律就是‘Struggle forlife’,即‘生存斗争’这一句话(达尔文的说法这样应用就变成了一句空话),而这句话的内容就是马尔萨斯的人口律,或者更确切些说,人口过剩律。这样一来,就可以不去分析‘生存斗争’如何在各种不同的社会形态中历史地表现出来。”[2]马克思称这类人是华而不实、假冒科学、高傲无知和思想懒惰的。列宁认为:“马克思对朗格的批判的基础,不在于朗格特意把马尔萨斯主义硬搬进社会学,而在于把生物学的概念笼统地搬用于社会科学的领域,就变成空话。”[3]
朗格站在资产阶级立场上反对封建专制。他认为历史的冲突归根到底源于人与人之间的利害冲突。这样,历史就完全是由人的利己心来决定的,客观世界只是人追求利益的对象。面对当时社会越来越多的失业人口,他提出应该运用马尔萨斯人口过剩论去节制生育,限制工人人口的增加,同时,按照“适者生存”的原则,提高工人生存竞争的能力和工人的文化水平。此外,他希望通过提高人们的道德水平,提倡人们之间互爱、同情来抑制人与人之间的利益争夺。
朗格的新康德主义社会历史理论对后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以伯恩斯坦为代表的第二国际中的修正主义者接受了新康德主义社会历史理论,主张改良马克思主义学说,用新康德主义社会历史理论取代历史唯物主义。伯恩斯坦不仅完全接受了“回到康德”的口号,而且表示他不只要求“回到康德”,更要把“回到康德”改为“回到朗格”,即从马克思主义回到朗格所代表的新康德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