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政变迁的阶级动力(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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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

19世纪50—70年代,生活在英国的马克思(1818—1883年)目睹了世界第一次工业革命带来的种种转型。在其(未全部完成的)伟大的理论著作《资本论》一书中,马克思致力于阐明在当时最先进的工业形式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主要关系和动力。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特别是工业资本主义,就其本质及后果而言是世界性的。作为一种新的、革命性的生产方式,它的产生并非自然而然或不可避免。但一旦它建立剥削与积累、竞争与生产能力不断发展的特有逻辑(见第三章),它就会强行侵入世界的每个角落。

马克思根据欧洲西北部工业资本主义的情况,分析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这也留下了大量可供讨论与解释的空间,比如现代工业化之前以及马克思所处时代之后的资本主义历史,包括:

□ 在工业化之前的初级农业社会,资本主义是如何发展起来的(第三至四章);

□ 在工业资本主义确立和扩散后,它是如何影响农业变迁的(第四至六章)。

我的目标是运用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些概念,来解释现代世界多样而复杂的农政历史。我将提出一些资本主义在影响世界历史过程中的一般性主题,并尽力说明这些一般性主题与各种复杂的历史特殊性之间的联系。正是这些特殊性编织了独特的历史[这里借用了人类学家迈克尔·吉瑟南(Michael Gilsenan 1982:51)在另外一种语境中的论述]。并非是说,因为马克思是研究资本主义的第一人,他就从理论上和历史上为我们提供了理解资本主义所需要的一切。确实,当我们将他的理论体系(它并不完整,但相当抽象)应用于历史的、具体的研究中时,总是会引发许多张力与争论。在对“政治经济学方法”的解释中,马克思(Marx 1973:101)指出,“具体是因为许多决定因素(determinations)的集合”,或者我们可以更泛泛地称之为“诱因”。

本书的每一章都介绍了一些理论概念与研究问题,并且简要回顾了其历史背景,有的是高度概括性的综合。这些综合性的描述并没有考虑历史的特异性和特殊性,例如,我在第三至六章略述现代资本主义世界的形成时,就没有将这些考虑在内。对历史时期的传统划分也没有考虑这些特殊性。但在判断发生变化与否的过程中,这种历史时期的划分(通常以几个或半个世纪计)是有必要的。因为如果不进行这样的划分,我们将无法回顾历史,我们也无法考问:什么改变了,如何改变的,为什么改变了,以及什么时候改变的。与此同时,这样的划分也会简化或掩盖不连续性与连续性的复杂程度。本书中的历史时期均标志着一些重大变迁。尽管其中的一些历史过程可能包含更多的革命性变迁,但这并不意味着从一个时期到另一个时期的任何变迁过程都是无所不包和天翻地覆的,也不都是和过去的决裂。有鉴于此,本书中所采用的历史概要和轮廓只是为了展现我的分析方法。读者可以检验这一方法,既可以质疑或采用,也可以加以修改或忽略不顾。

掌握这一分析方法并评估它的效用并非易事,本书也并非很容易读懂。同样,弄懂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复杂而矛盾的世界又怎么会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呢?我想要做的是提供一些思考的方法和工具,而不是讲述一些在意识形态上有吸引力的、简单的道德故事(例如,“小的是美好的”与“大的是丑陋的”,善良的农民与邪恶的公司农业)。

最后,对于马克思思想以及如何解释和应用这些思想的最强烈质疑,出现在马克思主义者当中,或者那些深受马克思影响的学者之间。那些熟知马克思主义历史与论述的人无疑会发现本书呈现了唯物主义政治经济学中的一些特定的诠释。但本书并不要求读者具备深厚的政治经济学知识。我也为书中出现的重要词汇提供了定义。作者唯一希望的,就是读者能够从书中发现足够多的内容,他们心有戚戚、兴致勃勃,并愿做出进一步的思考和探索。


[1] 南半球“小农”的数量常被那些“站在农民一边”的人夸大,有时候夸大的比例极高。例如,霍安·马丁内斯·阿列尔(Joan Martinez-Alier 2002)和萨米尔·阿明(Samir Amin 2003)提供的数据分别为20亿和30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