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明确概念[1]
在思考问题的过程中，概念不明确，思想就会陷入混乱，因而也不能达到正确认识客观事物的目的。此外，正确的思想，如果表达得不恰当，含有语法修辞上的错误、逻辑上的错误，因而概念不明确，那也不能把正确的思想传达给别人。
所以无论在思维过程中或是在表达方面，概念都要明确。概念不明确的毛病大约有三种：第一，语言方面的问题；第二，逻辑方面的问题；第三，认识方面的问题。当然这三方面是互相有关的。但我们还是可以大致地作这三种分别，便于研究。
先谈语言方面的问题。
不熟悉的，一知半解的甚至是根本不懂的词汇就不应当乱用。否则别人听了或看了就会引起误会或是不懂。
对意义相近、字相近的词意混淆不清，也会词不达意，造成概念上的不明确，例如许多人分不清“发现”和“发明”。
由于不了解词意而引起的概念不明确，解决的办法就是要了解词意，多掌握一些词汇。要学习人民的语言，学习一点语法和文学。
生造除了自己之外谁也不懂的词汇[2]，是一种恶劣的文风。有些人是矫揉造作，以掩饰自己的空虚。也有是故意玩这把戏，把文章写得高深莫测好吓唬人，或者乘机偷运一点修正主义。冯雪峰就是这样的人，什么“肉搏着艺术”“经由艺术的追求而追求人生”“主观战斗力”“主观文艺力”……都是他生造出来的，这些概念根本无法明确得了。当然，冯雪峰的错误首先不在于语法修辞上的错误。
其次谈谈由于不合逻辑而引起的概念不明确。形式逻辑中称为“偷换概念”的错误，就是这种情况之一。在辩论中常会不自觉地偷换概念。开始大家在争论某个问题，可是说着说着，发言的人就扯到另外一个问题上去了。这种情况是无意地发生的。至于阶级敌人，则经常故意地偷换概念来混淆是非。有的右派分子曾说，“‘存在决定意识’这个论点的正确性就是值得怀疑的，因为认识本身也是存在”。谁都知道，“存在决定意识”是说，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存在首先是社会的物质资料生产方式。右派分子把宇宙间存在的一切，不论是物质还是意识，笼而统之，名之曰“存在”，并用这个“存在”顶替“社会存在”这个科学概念。这就是右派分子玩弄偷换概念的伎俩。
简称也应该简得得当，不得当也会引起混乱，譬如在新闻中把“无原子武器区域”简称为“无原子区”。按字面上的意义讲，前者是说不装备原子武器的区域，后者是说没有原子的地方。这种不得当的一简化就改变了原来概念的意义。
从认识上去明确概念首要的是实践。概念明确与否主要是认识的问题。我们对事物认识还不够的话，就不能对这事物构成明确的概念。“概念这种东西已经不是事物的现象，不是事物的各个片面，不是它们的外部联系，而是抓着了事物的本质，事物的全体，事物的内部联系了。”（《毛泽东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52，第274页）所以，只有掌握了事物的本质、全体和内部联系，才能有很明确的概念，才能指导实践和改变事物。概念不明确就是没有深刻地认识事物。
概念的形成过程和概念的发展过程就是认识发展的过程，这个过程是不能离开实践的。离了实践，也就不能把握事物的本质，不能得到明确的概念。
概念总是有意义的，要明确一个概念就要了解概念的意义（或称为概念的内涵），明确概念的意义的方法就是给概念下定义。如说辩证法是关于自然、社会和人的思维的普遍发展的规律的科学，这就是给辩证法下定义。
但定义只能揭示概念的最基本的含义，揭示事物的本质属性。短短的定义不可能，也不必要揭示事物的丰富的属性。此外，定义所能告诉我们的，仅是抽象的道理。要真正懂得定义说的是什么，不能满足于抽象的定义，而要掌握具体生动的内容，从而使概念更明确。这就必须有实践，从书本子上明确了阶级和阶级斗争的概念，并不见得在实际生活中也能明确什么问题是阶级立场问题，什么是阶级斗争。就拿学数学来说，光背熟了一个概念的定义，而不去做习题，是不可能真正掌握这个概念的。
其次，除了说明概念这个意义之外，还可以指出概念所反映的事物（或称概念的外延），来明确概念，例如我们可以举出哪些矛盾属于人民内部矛盾来使“人民内部矛盾”这个概念更明确。但这一工作绝不是“纸上谈兵”式的概念分析所能胜任的，只有在革命过程中和社会主义建设中总结了各种活生生的矛盾之后，才能得到“人民内部矛盾”的概括，才能把现阶段的人民内部矛盾概括为几类。毛泽东同志总结了中国的革命和建设实践，他指出：“在我国现在的条件下，所谓人民内部的矛盾，包括工人阶级内部的矛盾，农民阶级内部的矛盾，知识分子内部的矛盾，工农两个阶级之间的矛盾，工人、农民同知识分子之间的矛盾，工人阶级和其他劳动人民同民族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民族资产阶级内部的矛盾，等等。我们的人民政府是真正代表人民利益的政府，是为人民服务的政府，但是它同人民群众之间也有一定的矛盾。这种矛盾包括国家利益、集体利益同个人利益之间的矛盾，民主同集中的矛盾，领导同被领导之间的矛盾，国家机关某些工作人员的官僚主义作风同群众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也是人民内部的一个矛盾。一般说来，人民内部的矛盾，是在人民利益根本一致的基础上的矛盾。”（《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3]）
还可以描述一个对象，使反映这个对象的概念更明确。如描述电子计算机，指出它的功用、性能、构造的简单情况等。也可以形象地来表现对象，使反映这个对象的概念更明确、生动。“至死不变、愿意带着花岗岩头脑去见上帝的人，肯定有的，那也无关大局。”（毛泽东：《介绍一个合作社》，《红旗》1958年第1期）这就是形象地刻画了不愿改造的剥削阶级及其知识分子的本质。
由于各人的社会实践不同，认识不同，概念的明确程度和对明确概念的要求的程度，都是不相同的。例如一般人只要知道“水”是可以喝的，用来煮东西，洗东西，水可以灌溉，水会结冰，煮沸了化成气，等等。这些知识对于日常生活来说是足够了，但对于科学家的工作来说是不够的。因此他们必须对水有更深刻的了解。
下面讨论一下从认识方面来明确概念的一些问题。
（一）数量上要求精确，或者不要求精确的概念
水的冰点、沸点，光速等概念在数量上是要求很精确的。只说当水结冰时的温度就是水的冰点，水的冰点概念还是不明确的。究竟水在什么温度下结冰呢？必须进一步说明。摄氏零度是水的冰点，当然一般人都有这个常识。但是科学上经常需要更精确地来给水的冰点下定义，应当说在一个大气压下，摄氏零度是水的冰点。这就是说，要明确“水的冰点”这个概念就需要在数量上给予精确的描述。
另外一些概念虽然和数量有关，但不可能也不必要在数量上非常精确。企图在数量上精确化，反而会使概念不明确。譬如一只羊一般不算是一群羊，十只羊当然可以称为一群羊。但二只羊是不是一群羊？二只羊不是一群羊的话，三只是不是，四只、五只……九只是不是？究竟有了几只羊，就可称得上一群羊？“群”这个概念虽然和数量有关，但是却不能、除了诡辩以外也没有人要求给“群”下一个数量上精确的定义。
（二）从联系方面来把握概念
概念所反映的是客观事物，客观事物是有联系的，相互制约的，因此概念之间也有着内在联系。
例如，要真正明确“共产党”“人民”“社会主义”这三个不同的概念，就必须从它们的相互联系上去把握，从它们的共同点上去把握。共产党是人民中间最先进、最有组织的力量，是人民的战斗司令部，是人民的领导党。除了人民的利益外，党没有特殊的利益。反对共产党的领导，就是违反了人民的最大利益。离开了共产党，根本谈不上社会主义。离开了社会主义，也就没有人民的真正利益。人民日报社论说得好：“社会主义并不是任何阶级任何党派都可以服用的什么药丸。”
明确概念的意义，应从不同的概念中寻找联系和共同点。事物的联系、概念之间的联系，只有在人的实践过程中才能发现。因此明确概念首要的问题还是实践。
（三）从矛盾出发来明确概念
对立者的矛盾的两方面，是相互为条件的。失去一方，他方就不存在。因之反映对立面的概念，也是相互为条件的。不明确一个概念，就不能明确与之相对立的另一个概念。只有从二者相互依存的关系、矛盾关系上去考察它们，才能明确这一对矛盾的概念。不知道“专政”也就无法了解“民主”，不明确“集中”也就不能理解“民主”。
资本主义社会是资产阶级专政的社会，国家机器掌握在资本家手里，作为统治、压迫、剥削劳动人民的工具。劳动人民没有真正的民主，民主只是少数人的，只是资产阶级才能享受的。资产阶级不对劳动人民进行专政，就保不住他们自己的民主。我国人民民主专政，“在人民内部实行民主制度，而由工人阶级团结全体有公民权的人民，首先是农民，向着反动阶级、反动派和反抗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的分子实行专政。所谓公民权，在政治方面，就是说有自由和民主的权利”。（《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4]）人民内部要有民主，就必须对敌人进行专政；对敌人专政就是为了保障人民的民主不受敌人的破坏。专政和民主是对立的，又是统一的。把二者联系起来，就能够真正了解“民主”和“专政”。
在人民内部有民主，但所谓的民主不是一盘散沙，不是无政府状态。否则人民就得不到真正的民主。有民主则必须要有集中。我们的民主是集中指导下的民主，不是无政府状态。同样，人民内部也不可能只有集中，没有民主；我们的集中是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在某些条件下，可能多强调一些民主，或者集中；但在人民内部，民主和集中是不可分割的，我国的政治局面是一个又有集中又有民主的，又有纪律又有自由，又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的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必须把民主和集中看成是矛盾的二个对立面，才能明确什么是民主，什么是集中。
（四）概念是变化、发展的
事物是永恒地运动、变化、发展着的，概念也必须是变化、发展着的，才能反映事物的本质；并且，认识也是随着人们的实践活动而逐步深入的，因此没有一成不变的概念。今天很明确的概念，明天也许会是不明确的。固定不变的定义，不能帮助我们认识世界。应该经常在实践中去观察事物的运动、变化、发展，掌握事物不断发展的规律，才能始终保持着以明确的概念去反映客观事物。
总之，明确概念主要就是认识事物的本质，这不仅是文字上的、逻辑上的功夫，更重要的是要在活生生的现实生活中，去把握现实的本质。
[1] 原载《光明日报》1959年3月29日第5版。有删改。
[2] “词汇”应为“词语”。——编者注
[3] 见《毛泽东哲学著作学习文件汇编》（下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58，第1262页。——编者注
[4] 见《毛泽东哲学著作学习文件汇编》（下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58，第1264页。——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