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年轻的哨马营——海原大地震百年祭·之五
在著名的海原大地震断裂带上，曾有一个叫哨马营的山村。这里，一条河流纵贯东西，山村里的10来户人家早已搬迁，只留下坍塌的土墙和窑洞散落在苍茫的高山下。牧人和牛羊隐藏在翠柏绿柳下面，白云悠悠、空旷宁静，溪水潺潺、蛙声一片，山势起伏、马莲花艳，一派如诗如画的世外桃源景象。
2017年3月，我有幸被抽调到“中国（海原）防震减灾科普科研教育基地推进工作领导小组”工作。来到这里，认识了从文化部门抽调过来的一些专家，受益匪浅。
这次，领导吩咐上面来人要去哨马营看看，让我们随行。人生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如愿以偿。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家乡，关注海原文化。哨马营是海原文化遗址中最具有历史意义的景点之一。我跟随着考察团行程40多公里，去感受古老的哨马营。
五月的哨马营村，天高云淡，柳绿花红。浓得化不开的阳光如同白细的面粉，温柔而均匀地洒满整个河谷，生机盎然，舒适自在。几只麻雀在柳枝间窃窃私语或打情骂俏。远处，大山隆起强健的肌肉，地老天荒般苍凉。蓝天下，一行行人工种植的柠条郁郁葱葱，整齐划一，给贫瘠的大山增添了一种生命的存在与坚守。独特的左旋位移形成的地质地貌，雄伟、壮观而沧桑。走在古村落里，牛羊咀嚼着寂寞的往事，惊飞的呱呱鸡翻墙而过，叫声划破宁静的天空。一群鸽子飞过蓝天，风铃般的声音消失在村头。
沿山坡曲折的小路前行，顺着一条小溪流向前方，平静的溪水汩汩作响。一只青蛙从水里傲慢地跳出来，抬头打探着过往的行人，溪水平稳地载着漂浮的树叶发出清脆悦耳的欢唱，一路流向远方。眼前古老的震柳和其他几棵老柳树组成了这山坳里一道独特的风景，它们成北斗七星分布在哨马营河谷，如一个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其中一株老柳树拄着刻有“震柳”字样的水泥拐杖，伫立在河谷岸边，它就是著名的“震柳”。
据介绍，这株震柳已经有500年的树龄了，还是先辈们在明朝中晚期种下的。走近一看，只见树干被撕裂成两半，虽然树枝上长满了瘤子，但依旧旺盛茂密，躯干遒劲有力，铁骨铮铮。仰望过去，一树的绿叶映衬着蓝天，一尘不染，清心亮丽。微风轻拂着绿叶沙沙作响，20世纪初那场震惊世界的灾难复活在眼前……
1920年的中国，战乱纷飞，民生凋敝，积弱不振。人民正经历着血与火的煎熬，贫穷落后的西海固又遭特大地震的侵袭。据民间传说，这一年，整个西北出现大旱，但震灾区最严重的海原却是五谷丰登、粮食成山，农民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秋天，一些香水梨树、桃树、苹果树上的果子还没有成熟，可枝头上出奇地开出了白灿灿的花朵。人们误以为是好年景、好兆头，并没有多想什么。冬天，虽然在寒冬腊月，天气却变得异常地暖和，大地不但没有冻土，还长出青青的草苗。宁静的夜晚，睡在窑洞里的山民们听见山谷中隐隐传来沉闷的回响，时而有撕布的声音。住在山下的居民多次看到海原南华山、西华山和月亮山中闪耀着忽明忽暗的红光，人们以为是鬼耍火……
到了12月16日晚08时09秒，正如U·克劳斯《在山走动的地方》中所描述：“山峰在夜幕下移动，山崩如瀑布一泻而下，巨大的地裂吞没了房屋、驼队，村庄在一片起伏松软的土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就是震惊世界的海原大地震，大地瞬间裂开一条237公里长的大缝子，横贯陕甘宁三省。它犹如一把利刃，以无坚不摧之势，见山裂山，见水断水，将哨马营村连同山谷中的一株柳树一路撕了下去。地震造成28万人死亡，倒塌房屋和窑洞50多万间。但这株被撕裂的柳树没有倒下，虽然被扭得东倒西歪，景象十分惨烈，但它仍以顽强的生命力存活了下来，至今屹立在海原哨马营河谷中，依然守望着这一片土地，被撕裂的树干愈发坚强，浓密的枝条愈发生机勃勃，好像一把巨大的绿伞，深情地庇护着这里的人民。
多次往返于哨马营，我有了欣喜地发现，发现哨马营变了，变得越来越年轻了。周围的荒坡上种满了柠条树、柔嫩的苗木，柳树长势良好，鲜明的绿叶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彩。柳树周围那精心设计的绿色护栏，将牧人和牛羊隔离在了四五米之外。最醒目的变化是沉睡了百年之后的哨马营，被海原人的脚步声吵醒了，古老的哨马营隐约听见了海原母亲腹中的躁动。于是它惊喜得手舞足蹈，随风摆动的柳枝在河谷两岸掀起了绿色的浪潮……海原县政府正在为进一步挖掘海原地震文化，借助2020年海原大地震100周年活动契机，将哨马营建设成为震柳人文森林公园为一体的“中国（海原）防震减灾科普科研教育基地”，实施海原脱贫计划，打造以海原地震文化为核心的全域旅游基地。这个喜讯，让所有的海原儿女都为之欣慰、振奋。
此时，古老的哨马营，如何不变得年轻？
哨马营震柳公园的建设，将是宁夏唯一以地震遗址为资源的旅游景区，这不仅可以提升海原的旅游品位，对整个宁夏旅游资源的丰富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困难不言而喻，期盼却正在成为现实：古老的哨马营，仿佛一夜之间被建成为海原一处有品位、有研究和科考价值的旅游景点，当然更重要的是它独特的文化内涵。
百年哨马营、百年震柳，历经“一劈”之劫，成为1920年大地震活的见证、活的“古董”、活的教科书，成了海原大地震断裂带上一道独特而亮丽的风景。风雨沧桑，天道昭昭，是以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