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快与慢(汉英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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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这本书的构思源于一种不安的感觉,多年以来,这种情绪不断滋长,在我的心里一直挥之不去。这种含糊的不安间接地告诉我,有些事情可能会越来越糟糕。最近的20年见证了各种各样省时技术的迅速发展,从高级的多功能时间管理人员到电子邮件、语音信箱、移动电话和文字处理软件;过去我们从未像现在这样缺乏空闲的时间。我们似乎不知不觉地成了科技的奴隶,而我们本来是想用科技来获得自由。信息革命使人们获得信息的渠道成倍地增长,影响了全世界几十亿人,当然也包括每一个读到这一行话语的人;我们享受或承受的信息量,在前一代人那里是不敢想象的。然而,宽泛得令人惊讶的信息渠道,或者说完全自由获取的信息,并没有让人们变得更加明智,恰恰相反——人们越来越困惑。

这种双重的悖论伴随着改变了表面的效率和创造力的令人不安的怀疑,实际上适得其反,这恰是本文讨论的出发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警,表明我们将要创造一种社会,在其中几乎不可能提出超过几英寸长的想法。细小的碎片——信息的线头——弥漫于间隙之中,侵入知识的连贯体,并使其分裂,逐步替换有点老旧、庞杂和萧条的事物。50岁以上的人,很难在劳动力市场上找到工作,除非他们假冒成年轻有活力、思想开朗又灵活的人。前一周的时尚很快就会绝望地变成过时品,凡此等等。我不是一个浪漫主义者,也非一名勒德分子(Luddite,勒德分子在19世纪英国纺织技术工业化时,破坏因为工业革命而改变的织布机,他们认为是这些机器让他们失去工作,改变了他们的生活。现在引申为反对机械化和自动化的人)——如同其他任何人一样,我没有耐性等待一个像样的公司为我提供超速、便宜和稳定的网络连接——但也不可能为当前的潮流喝彩,这种潮流转型速度极快,正在朝向一个万事皆休的社会转变。

1999年,我暂时放下挪威奥斯陆大学的工作,开始外出休假。出于某些原因,我未能开展很多的研究,但我的确是很勤奋地工作,这让桌面异乎寻常的杂乱——到处堆满了论文、校订稿、报告和电子邮件稿等。无论我何时清理好桌面,之后都会到走道上取一杯咖啡,在我再次回到房间打开房门时,混乱的景象会重新出现。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冷静地坐下来,分析完全无法继续工作和减缓主要计划的原因。最后,我以自己为何不能完成研究工作为题,做了一项研究。最简单的原因是总会有许多其他的细小任务要完成,以至于我永远也不能持续地推进缓慢而繁琐的学术研究工作。认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就开始写作本书,最终呈现为目前的模样,暴露并批评了信息科技带来的某些不可预料的后果。单单看本书的标题,很容易使人陷入文化保守主义或者文化悲观主义的情绪之中。这自然远离了我的初衷。在我先前出版的著作中(其中大部分还未被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之外的人所知),我尚持世界主义和反民族主义的政治激进观点;我深信文化与政治全球主义最终会导致真正的全球人道主义,同时也相信新的工作——这对于信息社会来讲是典型的工作方式——将会改进在工业社会中占主导的苦差事和严格的等级制度。换句话说,《时间:快与慢》这本书不是要表达对一种没有互联网的社会的渴望,对生锈的工厂铁门的怀旧式渴望,对农业生活的向往,或“停下一切,让我远离世界”的其他各种观念。本书的目标不是也不可能是废止信息社会,而是要让人们理解它所带来的不可预料的后果。

信息社会的加速特征拥有一段很长的历史背景,伴随时间呈现出强有力的回响混合。它直接与电报机和蒸汽机有关,并不断影响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从家庭、思维方式到工作、政治和消费。可以使用几千种方式描述它,而且至少要几千页纸才够用。我在这本书中处理这一话题的动机涵盖了作区分的可能性——简言之,我的目标是对我们不经意创造的社会进行批判性反思。过去几年来,我一直在谈论时间、技术和人类生活的关系,其中融合了听众对此的反应。在IT部门或其他行业工作的人们,包括记者和官员,往往对我所描述的加速与匆忙深有同感,并承认他们在工作日中满负荷运转,闲暇时间被切断,无法按计划进行一个稳定周期的工作,这反过来影响到他们的家庭生活,等等。而其他人则没有这么大的热情。在我小孩就读的幼儿园里,明智的管理人员对于他的职员以及其他类似行业中的人不可能减少他们的工作速度和压力水平的提法表示反对。地方政治家和非政府组织的代表对于我那相当仓促和充满事实的谈话,给出的反应是“听你讲话是一种享受”——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具有嘲讽性的奉承,所以一直在等待“但是”后面的句子——“但是这仅仅是你们自己这一类的少部分人,活动水平才会反常得高”。这难道不是难以回答的反驳吗?事实上并非真的如此。就像本书所呈现的那样,这个话题与我们大家都有密切关系。

本书首版于2001年春季,由阿斯切荷格出版社(H. Aschehoug)以挪威文发行。在准备出版英文版期间,我曾经考虑尽力去除本书内明显源自斯堪的纳维亚的痕迹,转而使用英美人士喜欢的案例予以代替,但很快我就想到了更好的路子。我选择妥协与折中,替换掉一些对上下文没有意义的斯堪的纳维亚的案例,避免让读者一味地陷入游记式写作。我邀请英语世界的读者朋友,一起来看看挪威奥斯陆的全球化状况,只此一次应该无碍大局。问题是普遍的,或许曼哈顿的视角并不比奥斯陆的视角更广阔。

托马斯·H.埃里克森于奥斯陆

2001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