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农民生活
只要有智慧，三年可学一个生意人，十年寒窗可成就一个知识分子，可一生不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农民。有句谚语“买卖人的钱水上帆，庄稼汉的钱万万年”，这句话说明了农民赚的钱非常辛苦，来之不易。我当了四十年的农民，今天就把做农民的一些情况详细地述说一下。谁心底最善良淳朴而真实，是农民；谁无私地奉献不计得失，是农民；谁成日劳作汗流浃背，是农民；谁鸡鸣去耕耘夜半回家中，是农民；谁一生默默无闻不计回报，是农民。
农村三世同堂、四世同堂的家庭比比皆是，五世同堂大有人在。如此和谐的大家庭，城市无法实现，城市大家庭一块儿生活也不现实。农村大锅台尺八锅，四层蒸笼，一家多少人吃饭都能应付。农村生活非常俭朴，一般一锅黄米饭、一个咸菜碟、一盒子辣子就是一顿饭。炒个洋芋、番瓜，萝卜下一锅连锅面也是一顿饭，没有太高的要求。这都是农忙时间的生活。农民油肉不少吃，自己喂个大猪腊月一杀，早上肉晚上肉，顿顿吃肉，油自产自榨没有约束地食用。肥正月瘦二月，饿死饿活三四月。腊月杀猪榨油磨面粉，正月尽情享受，这也是宁穷一年不穷一节的农民，二月春节做的东西所剩无几，也就是不好不坏的将就一月，三四月青黄不接，一般家庭都非常拮据，也是农忙时节吃了早饭忘晚饭，没有正常的生活规律，东拼西凑迎接夏收的到来。
农民的朴实、热情、憨厚，无人能比。如有亲戚朋友来家探望，猪肉片子炒鸡蛋，再有一盘炒土豆丝，配上油千层饼子，那味道没有美味佳肴比得上。臊子面又是一绝，把臊子炒好，面和好擀开切成长条，粗细可跟压面机媲美，口感筋、柔、绵。农民好客，热情招待客人，品味着美味佳肴，述说着家长里短，那感情交融真是其乐融融。
农村置办红白事时，杀猪宰羊，即使负债累累也要把事过好，以免别人议论自己操办不周。过事先请一两个总管，安排所需的一切运转，亲戚朋友乡里邻居来帮忙，总管安排得井井有条，有条不紊，招待员，做厨的，站桌的，端盘的，提茶倒水的，还有打杂的，一切安排就绪。娶媳嫁女是红事，养老送终是白事，红事人们都来贺喜祝福，白事人们都来祭奠追悼。所来之人都是礼客，招待客人一般都是忙三顿：传茶，喝汤，吃席。传茶是油饼馓子一杯糖茶，喝汤一般都是臊子饸饹面，也有吃碎饭的，碎饭是炒臊子下粉汤泡蒸馍，吃席是八人一桌上十大碗。吃十大碗有讲究，一般父亲叔伯娘舅不同席，爷爷孙子邻里可以一席而坐。十大碗制作有讲究，碗下面放的都不一样，四个碗是稀饭菜（烩菜），配料是金针菜、粉条、萝卜丝，三个碗底下是萝卜切成的小长方形的薄片，两个干菜碗，一个豆芽菜碗。九个菜都是鸡汤、羊汤、牛肉汤烩的菜，唯独豆芽菜是凉拌的。碗上面有四个猪肉片子，两个红烧两个白片，丸子是每人一碗，酥肉切成菱形块，蛋卷切圆形，鸡肉、羊肉五样盖五个碗，就是十大碗一席饭了。一般家庭过一次事大概要准备四五十席，来客礼记了，一吃席就算结束。席的味道各有千秋，每碗各有各的特色，品尝味美令人咂舌。一般都是名厨操办，十里闻香急下马不是夸张。庄前屋后那真是香飘怡人，客人们恨不能立刻满足自己的口福。吃完忙三顿的人久久不愿离去，思之啥时候再有机会品尝回味无穷的美味佳肴。
谈完了农民的生活，再谈农民的劳作。耕死牛挣死牛，庄稼成了再买牛，稀了牛，疼了牛，庄稼瞎了卖了牛。这是农民的口头语，说明了耕田的重要。为了珍惜劳作的时间，一般鸡打鸣农民就去耕田，晨星稀疏露珠高挂绿苗，人扶犁把牛扯犁，二牛抬杠往来穿梭。牛背汗水和晨露融为一体，分不清二牛是什么颜色。天亮了，一垧地耕耘过半，牛疲人乏，稍事休息，观察耕耘的质量，是否满足自己的要求。
说起耕田，大有文章。掌握时间最是关键，特别是三伏天犁的地最好，“伏里犁一椽，秋里犁半年”。伏天犁地是最关键最重要的，所以一定要把握好。再就是精耕细作，第一要耕深，第二要耕细，还不能一顺次耕，头次扯长犁，二次就要打斜犁。耱后地面平整如水，刨开犁酥的浮土，下面全是箭头方。这样犁的地既保墒又容易蓄水，种下的庄稼才能有一个好收成。
“手扶耧拐鞭赶牛，脚踏疙块两只眼睛盯稀稠”。提耧下籽是农民的技术活，有的人一生做农活不一定能摆好耧。摆耧，两胳膊要夹紧，两手勤摇不能摆得幅度太大。好庄稼汉耧刹稳下籽又均匀，摆过去的地行距端直，株距匀称，这就是丰收的前兆。有的人做一生农民，摆耧一直是倒三角，摆出的耧就像水波浪，参差不齐，这就是减产的根源。
黄田在地龙口夺食，夏收秋割是农民最忙最累的季节。每日是朝出暮归，汗流浃背，饥不择食。麦浪滚滚心急如焚，就怕天有不测风云，成熟的庄稼毁于一旦。秋割的庄稼最怕冰雹霜来早，“观天瞅日头，一镰尽地头”，这就是农民夏收秋割的真实心情。农民每户都种几十亩庄稼，可想而知，他们多么怕瞬息万变的天气。一年一度农民都在焦躁繁忙中度过，真是夏收泥塘过，秋割须眉白，烈日的暴晒，成日的劳作，只有苦熬时日，争取早日收藏，啥时候黄田收回家，农民才算长喘一口气，万粒归仓心里才踏实放心。
“扬场扬一个左右掀，掠场耍一个小红拳”。扬场，也是一项非常需要技术的农活。有的人当一辈子农民不一定能扬好场。扬场人身上的一个地方非常重要，就是脸蛋，那是扬场的风向标，如果掌握得好，扬场技术就掌握了一半。风大扬低一点抢硬一点，风小扬高一点撒开一点，这都要靠风向标来做决定。如果掌握不好，风大扬高全跑下行去了，风小扬低都落到堆上了。扬场的关键是拔堆折行掌握风向，拔堆没有技术，一直连毛滚，折行没有技术掌握不住风向，颗粒都往下行跑了。所以说农民的活看似非常简单，做起来实在不容易，父母生儿女三六九等，农民做农活的技巧是天悬地隔。
庄稼汉积肥，薄地上粪，如果不信，粪底子就是见证。农活做完后就是农民集结农家肥的时候，就是把牛羊猪圈垫的粪集结一起，开始碎粪，也叫摋粪。农民就这儿铲铲，那儿拉拉，集结所有能增产的肥料。唯独草木灰不能和这些农家肥集结在一块儿，因为农家肥是酸性的，草木灰是碱性的，分开使用，氮磷钾可以发挥作用，合在一起，中和后就什么作用也没有了，还破坏腐殖酸的正常发挥，使叶绿素不能正常有效地发挥作用。现在的农民也懂得科学种田，会合理配置肥料以达到增产。
“寸草铡三刀，无料也上膘”。这就是农民最关心自己的宝贝疙瘩牲畜的真实写照。喂牲畜是农民一生的任务。牛驴是人的帮手和载运工具，猪羊就是农民改善生活的必需品，但要牲畜膘肥体壮滚瓜溜圆，实在不容易，食槽圈棚要打扫干净，草料要搅匀勤添，毛皮要勤刷洗，牲畜才能膘肥体壮有精神。
纵观上述情况，农民太辛苦。没有多余的时间探亲访友游山玩水，都是在成日劳作中度过的。但各样精通实属不易，这就是我谈的一生不一定成为一个好农民的原因。做农民非常辛苦，也非常需要智慧。观天象做生产，分季候下籽种。看稀稠定籽种数量，节时看长势娇艳测丰歉，不分时间的进行田间管理。野草的根除，耕耘的按时操作，倒茬的合理应用，化肥的配比使用，病虫害的防治，观天色的防灾减灾，按成熟的含粉量收割，哪一样不需要经验和智慧，所以做农民是一本读不完的天书，非常难以精通。如果有人说他精通农民的一切运转，我可以说他自欺欺人不知天高地厚。